秦禾以手扶额,直直坐在蒲垫上,冷硬兵器划过,发出叮叮声响,顺手拿起软枕用手细细摩挲,或许是药物作用也或许是征战极疲乏,几乎是一瞬间便熟睡过去,发出轻轻呼吸声。
晏青想趁机逃出去,轻轻推门却怎么也推不开,猛然发觉是秦禾倚在柜门处,晏青猛吸一口冷气,原本的倦意已消了大半。
完了,看来今夜是别想出去了。
秦禾头靠在柜门上,与晏青几乎咫尺相闻,从缝隙望出便能看见秦禾波澜起伏的侧脸。晏青紧咬下唇生怕弄出一点声响,双手按住胸口,仿佛这样就能安抚住胸口激烈跳动的心。
“怎么,就这点小场面就害怕了,我可是浪迹江湖的辣手摧花九毒郡主,再说中了我的毒,纵你是战神天降也奈何不得”晏青默默安抚自己,半晌也没有什么动静,稍稍放了心。
晏青嘴角轻挑,那是师父特制的一欢液,一夜便可毒发身亡,最妙的是毫无中毒的迹象,如若来人发现也发现不了端倪,只能说秦禾旧伤复发加上极度劳累,将责任推到秦禾自己身上,如此一来便和燕国没有关系了。但眼下又无法立刻逃出,一切只能等明日,秦禾已死的消息传出,趁着混乱还有一线生机。
不知过了多久,晏青睡意袭来渐入梦境,突然秦禾微动,头垂下,带动柜子微震,吓得刚睡着的晏青惊醒,从柜门小缝中看去,秦禾的侧颜平静安谧,晏青一下没有了睡意,也慢慢大起胆子来,趴在缝处仔细贪看起来。
秦禾嘴唇平薄,眉骨高挺,冷硬线条勾勒出眉目清冽,睫毛长长掩盖住有些疲色的眼睑,轻轻颤动。不似景滦的清逸出尘,不似太子景渊的金玉贵气,也不似晏素的清素冷冽,又好像谁都相像,却仿佛谁都不像,那样顶天立地,举世无双的人,现在就躺在一个小小的蒲团上,怀中抱着药枕,依着书柜,似浅浅入眠,这场梦里你梦见了什么,是那个为你刺绣软枕的姑娘吗,还是那些金戈铁马的风云岁月。
思及此处,晏青心思微动,一瞬间忘记了他是敌国将军,是这次要来刺杀的对象,是即将死在她手下的又一缕魂魄。
这一刻,她只想静静看着他。
秦禾其人,那个听说如同神仙般的人物,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也会乏累的普通人而已。
你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晏青翻了个白眼,咬着唇轻轻用气声说。
其实今天并不是初见,就在前两日,就趁着父帅不注意偷偷到城楼上眺望战况,极目远远望去,在铁黑色潮水前方,当先一人身披黑袍银羽盔甲,身形笔挺,正午太阳之下,整个人熠熠生辉,闪耀寒光,即使是遥遥一望,并不能看清眉目,但其气度风华竟如此夺目,甚至生出了压迫窒息之感。
而此刻,却无法将眼前这个剑眉朗目的少年与城下那个风华卓扬的将军相连起来。
出征吴楚,挑落楚帝,扫平南境叛军,朝堂之上力压夜秦一众士族老将,朝堂之下统帅十万黑羽军,御笔亲赐秦国护国英雄,百年血墨剑之主,位列一品军侯,如今又带军攻燕.....一件件功勋卓著,载入史册。
猛然想起,他其实也只不过是二十一岁的年纪。
二十一年,这个少年到底都经历过怎样的腥风血雨和狼烟烽火,手上又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才变成了现在威名赫赫的镇国大将军秦禾。
想着想着,竟睡了过去。
隔着一层薄薄木板,二人睡颜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