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以后,王伟主动给周贞打了电话,她在电话里哭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她想明白了,留住人留不住心!反正孩子也大了,她同意和郝方印离婚!但是,是离婚不离家。他可以在家住也可以搬出去住。他可以和那个姓赵的住在一起,因为她也承认,他们两个确实能啦到一起去。可是,这一切必须有一个前提条件,他不能和姓赵的结婚!她不允许那个姓赵的也挂上“郝夫人”的头衔。
周贞拿着电话啼笑皆非,说不清楚自己劝解有了效果了,是应该高兴还是痛楚。但是,她知道,自己作为律师必须和当事人说清楚:你和他离了婚,人家有了婚姻自由。住哪儿、结不结婚,和你没有什么关系了,你已经无权干涉了!
王伟回答道:难道我家里、我父亲帮了他这么大的忙,现在一点情分也没有了?想当年,要是没有我父亲这棵大树给他靠着,他能有今天?难道这些情分,他就一笔勾销了?
周贞一听她竟然这样思考问题,哑然无语,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的疑问。
周贞挂了王伟的电话,一屁股坐在座位上。
她见过好多高干、知识分子的离婚要求,也见过普通百姓的离婚要求,大都是要求财产如何分割的,像今天王伟的要求,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无知啊!也可笑!也可怜!郝方印啊,郝方印!你究竟是怎么冷落了她?想想,她的父亲也可恨!你给了这个王伟怎样的家庭教育呢?
周贞思虑良久寻找原委,觉得错就错在了郝方印自己身上!他是应了一句老话:自己酿的苦酒自己饮了。
周贞最后决定,对于王伟的这个电话和自己的思考,先不扩大,既不告诉方晓松,也不告诉郝雨儿,只告诉当事人郝方印自己!
周贞拿起电话就拨通了郝方印。
郝方印听了周贞的转述,没觉得好笑,对于王伟这样匪夷所思的思维他已经习惯了,他倒是对王伟意想不到的痛快倍加宽慰,心里像突然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言语中充满了感激,这感激不仅是对周贞的还有对王伟的。
“但是——,”周贞说,——“你也不能高兴的太早了,她的同意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郝方印问。
“第一,你可以和赵虹住在一起,但是不能和赵虹结婚!不能让赵虹挂上‘郝夫人’的头衔。她可是很在意‘郝夫人’这个头衔的。”
“我的——?‘我的夫人’算什么头衔?惭愧啊!惭愧!”郝方印叹口气,苦笑了一声,“——至于住在一起,嗨!我这个年龄了,没想‘那些’问题,就是想获得自由,还倒真羞于让赵虹顶‘我郝方印夫人’的头衔,我想赵虹也不愿意顶着这样的头衔,丢人现眼呢。这个,你尽管让他放心!”
“可是还有第二个问题……”周贞笑了笑停顿了一下,郝方印没说话在等着听周贞的“第二个问题”,周贞就接着说:
“——第二个问题就是问问你,你靠了她父亲走到今天,你如何还她家的情分?”
“还她家的情分?”郝方印举着电话话筒哑然无语,王伟的这个要求点到了他的要害。——情分?她家的?靠她父亲走到今天?
“是啊!实事求是地说,当初我的确是有‘背靠大树好乘凉’的目的才走了这一步的。当时,我就是一个活脱脱的‘陈世美’啊,我就是为了追求靠山抛弃了赵虹啊!周律师,你说我当初,把个怀了孕的女人抛到半路上,是不是有点太缺德了啊?我还不如高家林呢,高家林还是为了追求共同语言呢,我呢?嗨!”郝方印声音沙哑起来。
“唉!我能理解,我能理解。我也是从农村走出来的,我们农村青年渴望走出农村的愿望实在是太强烈了。说起来,当初我也是考上大学后就和高中的同学分手了。要是给自己开脱的话,算是情有可原吧。当然,你的成就也不单是靠大树,靠出来的,你自己的努力是主要的。”周贞宽慰着郝方印,因为她好似听到郝方印落泪了。
听着周贞的慢言细语,自己十几年的奋斗历程在郝方印脑子里急速翻滚,“靠她父亲走到今天”——自己能否认吗?显然也无法否认!但是,要说自己走到今天全都是靠了他父亲,那自己的艰辛努力、自己的聪明才智(当然不是自负!)、自己赶上的时代机遇等等,难道都是因了她父亲?他又不能完全认同!
“她家的,情分,怎么还?这还真有点难度!难道要我把现在的级别、职位连同退休金都给她家里?我说了也不算啊。”——郝方印像是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