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了。”沙哑的声音从喉咙中发出,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恶心,若非为了自己的执念,他是一刻也不愿在这样的地方呆的。
雪殇含笑拾起茶杯,细细端详了上面的山水花鸟,笑意妖娆,却并不让人觉得有丝毫恶心,“这茶可是上好的碧螺春,御贡的都未必比这好。”她笑了笑,想想又说:“听闻,当今太子最喜欢喝碧螺春呢。”
当今太子最喜欢喝碧螺春?
他深锁了眉,从桌上拿起那盏白玉似通透的茶盏,耳畔回旋的却还是她刚才的话。这茶,他虽喝了数口,却仿佛一滴未动,并非是他不想喝,实在是这帘后女子太过神秘,神秘得……恐怖。
这是他如今最能想到的词了。恐怖,用这样的词形容一个说话都带了浓浓笑意的女孩子,究竟是他太敏感,还是她伪装得好?
“怎么?嫌我这里茶不好么?”雪殇微挑了眉,唇角笑意却仿佛已经飞了出去,显得太过虚伪。她虽喜笑,但每一丝每一毫的笑,无不虚伪,“也是,聊了这么久,茶也凉了。风儿,上盏新茶来。”她抬手对着身侧风岚吩咐道,那风岚也不知是被吓得还是被冷的,此刻仍呆呆攥着手中那一只香雪球,花瓣都已经被她指甲掐得泛出透明色,茎枝也已分离。
风岚苦涩地笑道:“是。”聊了,很久么?一盏茶的时辰都未到,真的很久么?
她笔直地站在原地,脚下像是生了根似的。
雪殇眉宇间依旧是笑意,仿佛早有预料,故并没有因为风岚的动作坏了心情。
墨衣觉得有些尴尬,虽然知道庄主对她们较为大度,不会因这些小事多计较什么,却囧红了脸,仿佛做错了事的是她。
“无妨,这茶还温着。”并非他有意为这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解围,实在是他私心不想。若让他对着这么一个恐怖的人,在接过一盏冒着热气的茶一口一口喝道能看见茶叶,他想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喝碧螺春了!
只是……她怎会知道当今太子的喜好?是真的“听闻”,还是……
雪殇眉宇含笑,芊芊素手已经捏起那只杯子,缓缓将杯口倒过来……
帘外之人只能听到屋里哗哗的水流声,却没听到,云珊和墨衣倒吸了一口气!
杯口朝下,水撒地,这……这是祭奠死人的动作啊!庄主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既然如此,那就请吧。”雪殇瞥向窗外,笑靥如花,更准确,应该是绵里藏针,“这寒歌苑,已经有许多年没有招死人了。”
“嗯。”他冷冷应了一声,“看得出来。此地冷清,风景也不好。”看向杯子的眉不觉弯弯成山水画,犹豫片刻,才听见他喝茶的声音,不能说喝茶,应该说……灌茶。
那种感觉就像是几天几夜没碰到一滴水的人看见一片绿洲。
不能不说,这茶味虽甘饴,他却如嚼蜡在喉,竟不知那茶如何下的腹。
雪殇“呵呵”一笑,素手掀起一阵掌风,越过面前的帘子径直打开了窗户。凉风飕飕地飘进来,一缕缕牵着人往外瞧那荒凉地渗人的“景致”:外头全都是枯草枯木,上面覆盖了重重的雪霜,有些化作了水,落下,便是滴到树下的坟墓上。有些坟墓已经被侵蚀,有些的完好,甚至连上面的字都是能看到的,不是谁谁谁的墓,而是,谁谁谁死不瞑目!
“此处风景的确不好,但涟卿觉得,当是不会扫了公子品碧螺春的心思!”
他眉头已经深锁,表明了心底里厌恶,却还是得应着:“该是如此。”
他发誓,有生之年,再不会碰那碧螺春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