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此时,原本一片黑暗沉寂的四周,突然亮起无数火把,无数宛陵军从三个方向将涌出的宁兵围住,知道中计的宁兵想要退回去,但迅速被挡住了退路,还没有出来的宁兵并不出来营救,立马传令朝回退。
被围的宁兵同宛陵军开始了厮杀,我眼看时机已到,赶紧示意严松动手。
一声号下,原本黑暗一片的草木林里涌出大群的牛,一股脑的全都涌入了山涧,不出一会儿,山涧里传来了油罐炸开的声音,火光在原本黑沉一片的山涧里显出火红的光,将平日永远沉浸在黑暗中的岩石映亮露出嶙峋可怖的各种面貌,紧接着就是宁兵和牛发疯的哀号,山涧狭窄,没有退路,牛只能沿着山涧一种朝前狂奔,宁兵被牛踏死无数,即便是不被踏死,也被炸死或是烧死,但凡涌进山涧想要追杀赵祯的宁兵无一能幸免,一路从山涧之中狂奔向宁国驻守关口,而守在宁国关口的军队在还没看清来物时,就已经死于牛蹄之下,任是什么机关埋伏都被毁掉,除了不敢置信,惊恐无比的落荒逃跑,宁兵几乎没有人敢留守抵抗。
牛群为先锋开路,宛陵军毫无兵阻的鱼贯进入山涧,进入宁国奉嘉关,在宁兵还未从惊恐中回神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奉嘉关守军发起进攻……
允平元年十一月六日,宛陵平南王赵祯乘夜色,领一百人从阴州狭谷飞云涧装佯入宁国刺探,被宁国守兵发现,奉嘉关守将齐格见赵祯随军甚少,妄取其首级邀功,便发兵一千追杀,后又亲领五千精兵守于飞云涧外以备援,却不料被突然奔出的疯牛冲破军阵,齐格堕马被当场踩死,宁兵顿时大乱,赵祯迅速出手,最终以五千人大破宁国两万守兵,从奉嘉关长驱直入宁国后方,此战史称‘阴州快战’。阴州快战成为历史上最负盛名的以少胜多之战。
对于这一战,据后来《宛陵列传。赵祯传》记,军入阴峡之地,峡窄而险,王先以溃败之姿诱敌入谷,敌入,喜以擒得王,追至狭涧方知有计。敌欲退,然路已断,随以群牛驱之,牛癫而猛,践敌数千不计,损敌将军,破敌心神。王靡勇当先,长声曰:“汝尔当为宛陵男儿乎?今当何为?”三军齐应:“破宁之军,灭宁之心,教其不敢再犯。”随,王以五千军追灭入关。战,连一日一夜,尸集三仗余高,涧中山石尽呈乌色,血渗石中成涓细流出,两万宁军无一活口。
五日之后,栖园。
今年的冬天注定在战火连天中渡过,但老天爷似是特别的高兴,一直都未曾下过雨,每天看着蓝的耀眼的天空,那种空无一物的颜色,不知是让人感到欢快,还是应让人感到悲伤。我闲散的在园了转了一会,觉得有些累,就寻了处向阳的廊栏倚靠晒太阳,坐了半晌又觉得有些犯困,就闭眼打起了盹,脑中却不禁浮现阴州快战第二日清早的情景。
清晨,我立在一处高地,远远的看着飞云涧,血渍满石,脑浆、残肢……人的尸体,牛的尸体,烧焦腐臭的味道在空气中四下流转,让胃时阵阵翻涌,还未灭尽的火像是战场最后的温度在山涧里缓缓发出些青烟,最后消散在云空之中……
“不要看了!”赵祯伸手捂住我的眼睛,顺手将我拥入怀中,他身上冰冷坚硬的铠衣硌的我生痛,他身上的血迹让我感到了一种浓重的血腥气。
“我本以为攻下奉嘉关至少需要两日,现在一夜就攻了下来,只是累了你。”赵祯语气中的怜惜让我心生宽慰无限,所受的任何苦都没了什么滋味,只有慰藉的高兴。
“只是想帮你,没想那么多。”
不远处传来集兵完毕的号声,赵祯轻轻推开我,目光不舍的看着我,微笑道:“奉嘉关已破,我要迅速领兵入关,从后方向宁国进兵,回去吧,好好在栖园等我!”
我退开身子,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却不知道能说什么,最终只能含泪点点头。
赵祯用修长的手指细细拂过我的泪水,脸上带着笑,道:“好了,不哭!你等我,等战事一完,我就风风光光的将你娶回府,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娶了个多么好的王妃,她美丽、智慧、勇敢…………”
我终于忍不住含泪笑开,推了推他,嗔道:“哪有那么好。”
见我笑开,赵祯终于松了口气,笑着在我脸上落下一吻,紧紧的握了握我的手,然后松开,转身欲走。
在他松手转身的那一刻,一种从未有过的害怕突然涌出,不祥的预感和难言的酸苦徙然在胸口四下散开,我猛然抓住他松开的手,突然很怕松手,好像一松手,便再也见不到他。
赵祯步子微停,扭头眯笑起眼睛,戏弄的在我脸上一拂,“嘿嘿……爱妃越来越舍不得本王了。”
若是放在平日,我会极为否定的顶回去,但是这次我没有,我迅速上前一步紧紧的拥住他,将头紧紧贴在他胸口冰冷坚硬的铠甲之上,深深的闭上眼睛,道:“对,我舍不得,我非常非常舍不得,从来没有这样的舍不得过。”
一刻的沉静,只有风声在耳边轻响,晨风鼓荡的吹起我素色褥纱裙和赵祯腥红披风,飞扬腾舞,发丝在空中也肆意翻飞,绻缱纠缠。我同赵祯就那么拥着,在寒霜布满枯草的冬日清晨,成为一幅唯美,但凄寒的画面,只是那时的我们都不曾注意。
片刻之后,我又迅速的睁开眼,微笑着退开他的怀抱,但还是止不住将眼角的一滴泪落上赵祯胸前的铠甲,“好了,你走吧。”
“等我回来,我会护你一世。”赵祯在我额上落下一吻,微笑着转身,利落的翻身上马朝着大军急奔而去……
马儿急驰,发丝飞扬,英挺的身姿最终随着翻飞的腥红披风消失在还带有晨雾之中,一个恍然之中,我想到了曾经我们在踏雪居,他微笑着我面前滑退开,渐行远去,衣角翻飞,发丝飞扬,组成一个最完美的画面,我却只能呆呆的愣在原地,任由雪落满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