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重重的华树,看着月光和宫灯辉映下泛着温润玉色的月华台,我看到了那个我即将要嫁的宛陵平南王爷,只是清冷的一道背影就凝固住了我的视线。
据说他骁勇善战,在战场杀人如麻,而我就要和这样一个双手沾满了血腥的男子缔结连理,离开宁国,离开我至爱的亲人,和素昧平生的他厮守一生。
是谁说我是个应该受到所有人爱护的女子?我同母所生的哥哥尚且护不了我,更何况是沧清公子,莫沧清!她只不过是我生命中盛开过的一朵罂粟花,曾经的迷醉早已随风飘逝,罂粟虽美,却很快枯萎,原来我的幸福从来都由不得我自己掌控,纵然莫沧清不是女子,我也无法牵她的手笑傲红尘。
我忍不住望了眼身后那个低垂着头,满脸神色不定的莫沧清,心里开始释怀,从一开始就是我错付了真心,怪不得她,她即将嫁给段绯月,而我即将嫁给平南王爷赵祯,也算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公主,小心台阶!”见我站在花树后良久没有动静,西柠怯生生地提醒我。
月华台上坐着的皇帝哥哥很不耐烦地变换着坐姿,似乎等得有些心焦了,我提起裙裾,在西柠的搀扶下缓缓走上台阶。
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无视众人惊艳的目光,我屈膝给坐在上首的哥哥刘青德行了礼,问了安,随后目光不由自主地瞥了眼坐在他左侧的赵祯,那个传说中俊逸无双的战天公子,华服玉带的他有着深不可测的灿亮眼眸,薄薄的唇瓣微微抿着,像是在看我,又像是越过了我在看我身后的景色,一双勾人心魄的桃花眼,怎么看都像是那种四处留情的风流男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在这样一双风流的眼睛背后看到了某种执着的情绪。似乎他和我一样对于这场政治联姻充满了愤懑!同样也冲满了无奈!
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紧紧攫住了我,月色下我的心再次不规则地跳动,这次不为莫沧清,却是为了眼前这个玉树临风的宛陵王爷赵祯!
这时,哥哥让我给赵祯敬酒,我抬起头,正好对上赵祯笑意盈盈的桃花眼,流动着像月光一样氤氲的神采。
我接过宫女递过来的琥珀酒杯,举着散发着酒香的酒杯来到他的面前,手莫名地抖颤,酒杯轻轻晃动。
他也许是看出了我的窘迫,优雅适礼的伸手接过我手中的酒杯,将我的点点失礼掩蔽在他的广袖下,豪爽地一饮而尽,笑得温柔。
“公主美意,本王至幸!”
他的笑很好看,如阳如水,带着点点羁狂的飞扬,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他的笑容,却强烈地感觉到他周遭有一股冷冽的气流,我无法靠近,也无法触摸。而这种感觉一直延续到我出嫁的那天,就算是他牵着我的手,他的掌心始终没有多少温度,冰凉的手指令我无限怅惘,却又点点的含恋。
我就这样嫁给了赵祯,离开宁国,来到了宛陵花都城。满眼的繁华无法冲淡我离乡背井的愁绪,坐在宽敞的马车内,看着赵祯若有所思的侧脸,我欲言又止,我很想问他,你有什么是不能忘怀的?我愿同你分担!
马车驰入花都城街,在一拱中扶柳桥的地方,他突然下令停车,揿起车帘望着那桥下的流水愣愣出神,眼中交杂着柔情,愤恨,和无恨的眷恋。那一刻,我才猛醒觉,他的忧郁将是我不能分担的,他的眼中有的是另一个女子!
“王爷心中已有中意之人了么?”我问得坦然,也问得突兀,赵祯有一刹那的愣神,即而挥手示意马车继续前行。
“公主怎么会这么问?本王既然娶了公主,自然会对公主细心呵护,让公主成为宛陵最负恩宠的王妃。”赵祯眼光迷离地看着我,低柔却坚定地道。
“如果王爷有喜欢的女子,刘璃不会强求王爷垂爱。”我在他的眼中似乎看到了另外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这是我的错觉吗?我不会强迫他接纳我,我要的只是两情相悦的幸福,而不是强求的敷衍。我已经错过一次,不想再错付第二次。
赵祯震动地看着我,半晌他的手掌包裹住了我因为激动而微微抖颤的双手,他的手掌透着异样的温热,目光深邃而轻柔,眉间却是寂落无边。“本王喜欢的女子……已经嫁作他人妇了。”
没想到战天无双的赵祯也会有那样的寂落,他的悲怆感染了我,让我怔怔地回不过神来,被人辜负的滋味我曾经品尝过,虽然最后我知道这样的辜负根本不值一提,但是此刻我真的很想伸手抚平赵祯眉间的痛楚。“公主,本王相信你会是一个好王妃!能娶你为妻,祯甚幸!”
赵祯的话让我胸口涌过一阵暖流,我热切地回握住他因为握剑略显粗糙的手,那一刻,我对他,也对自己暗许一诺“赵祯,刘璃今生绝不会辜负你!”既然上天注定要我们在一起,那么我会努力抹去那道刻在赵祯心头的那抹身影,让他不再为她烦恼,为她皱眉。
从此我名正言顺地成了平南王妃,赵祯给了我所有女子梦想的恩宠,相敬如宾,细心呵护。只是每当到了萧瑟的冬季,他总会流连在踏雪居,望着那一株梅花呆呆出神,梅花欺霜赛雪,傲视群芳,我妒忌他看梅花时绵远悠长的眼神,那样专注,那样心无旁骛,仿佛天地间只有这一株梅花才是他心中真正在意的存在。
踏雪居的梅花从来不多开,我心里明白他是在牵挂那个已经嫁为他人妇的女子,当年他们曾经一起赏梅吧?我曾想取代她立于他的身侧,同赏这一株无花的梅,但是他却不容我走进他的记忆,每每试着提及,他都一皱眉头,然后装作毫无留恋地离开。
我知道他心头始终有一株梅花,梅花的光芒盖过了我,盖过了念雪,盖过一切的一切!
安平三年三月初三,是我回宁国省亲的日子,是我和赵祯命中注定无法逃离的劫数。
哥哥刘青德起兵谋反,我不知道男人们为什么都这么热衷于权力?就像不明白我的枕边人为什么可以轻而易举地举剑刺杀我在这个世间最亲的哥哥?
赵祯,三年的光阴,三年的晨昏相守,我换来的就是你这致命的倒戈一击么?我那么不顾性命地跑到兵马正乱的正殿寻你,而你却将我满腔的爱恋无情撕碎!为什么?为什么?我想要的幸福明明触手可及,为什么总在我想要伸手之时消失无踪?那一日,天地变色,我不敢再多看你一眼。
兵变,缴杀,平叛……你亲手将我的哥嫂逼上了绝路,但你也失去了父亲,我很想大声冲你嘲笑,这是报应!但我却始终不忍在你失意悲伤之际再伤你一分,才猛然发现,不知何时,我竟也那般的在乎你了!那般……那般的爱恋着。
因为晋王的突围,你被皇帝夺了兵权,被贬为小小的中山县郡,中山是苦寒的,干冷干冷的,却从不下雪。我常常缠绵病榻,你总是提醒让我休息,温柔细致,在恍乎中,我感觉到了高兴,竟在心中告诉自己,其实你也没有错,怪只怪江山争权的残酷可怕,你也是受害者。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重新再义无反顾的相信你!
我想也许我们离开了权力,离开了纷挠,也许你会忘记一切,忘记伤悲,忘记不甘,你再也见不到雪花纷飞,再也见不到梅花傲立,这样终有一日你会连同雪和梅花忘记那个女子……
冷风凛洌的日子,是女儿的生辰,女儿已经五岁了,眉眼越来越像你。灯烛之下,我抱着女儿望着斟酒自饮的你,这样的风高之夜,得你相守,我感觉到了一丝的安心。
饮的多了,你就伏在桌上睡着了,我让人将念雪接走,望着你因醉酒而酡红的脸,轻轻印上一吻,正欲扶你起身,却被你紧紧拉住拥在怀里,浓烈的酒气伴着如雨的吻落了下来,转辗在眉宇,即而衣带散落付于床榻,只是当你的吻落在我锁骨时,我听到了你口中唤着的名子,“司马雪……司马雪……雪儿……”
我顿时如雷压顶,终于,醉酒之中意乱情迷的你唤出了那个女子的名字——司马雪!
他给女儿取名念雪,这个因你亲口而取,曾让我欣喜欢悦的名字,此刻听来如此伤人!
念雪,念雪,就是为了那个女子呀!任我嫁你数载,为你生下儿女,随你奔波苦寒,你乃未将她放下,甚至让我的女儿念着她的名字,这样的羞辱让我再不抱任何遐想。
又一个冷风凛洌的日子,我打翻了西柠送来的药,药能医病,可能医心?
西柠急炙的去找你,任我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听,却还是止不住想再看你一眼,再听你一声,强支起身子望向窗外的院子。
你一素色单身衣负手立在阶上,半旧不新的院落里,冷风凛洌,冰冷剌骨,却没有一片雪花。
“王爷,王妃又不吃药了。”西柠满面焦急的跑过去打断了你的思絮。
你目光不移,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道:“罢了,不要再勉强了……”
在西柠惊诧不解的目光之中,你逆风眯眼仰望一片茫茫的天空,缓步离开,风将你的衣袍吹的飞扬翻动,发丝飞舞,风中传来你细细的喃念,“为何不下雪呢?为何……”
雪!还是雪!
“呵呵……”轻笑一声,我死心的闭上眼眸倒回床榻,浓浓的困乏迅速压下,累了!真的累了!再也经不起伤了!沉沉阖起,眼中饱含的泪水无声的顺着眼角滑入云鬓……
若有来世,我定向孟婆多要几碗汤药,我要将你忘的一干二净,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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