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彦坐在方桌前,低垂着头看不见他的脸,那双纤白的手握着一杯茶,茶水滚烫腾起妖娆白雾,他没有抬头,却低低的问:“你说,朕的江山能保得住吗?”
落芽一惊,没想到他突然会问出这个问题,而且还是问的自己,他向来不是厌恶她的么?
“臣妾……不知。”落芽低吟。
“好个不知。哈哈……”蔺彦仰头笑了,落芽这才看清他眼中的苦涩和一闪而逝的水光,笑声突然顿住,他看向落芽的方向,“果然,还是你不会说谎,更不怕得罪朕。朕的江山的确是岌岌可危……”
不知为何,看过了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蔺彦,突然看见这样一个他,落芽突然觉得胸口一紧,有些喘不过气来。她走到门口,冲门外的宫女招招手,小声的吩咐了几句,不多时那宫女便抱着一坛子酒过来。
落芽拿起酒坛走到蔺彦的面前,伸手取下了他手中的酒杯,说:“喝一杯吧,你现在需要的是酒不是茶。”
揭开封皮,浓郁的酒香立刻弥漫到屋子的每个角落,这是上好的琼花酿,据说每年只有那么几坛入京,要不是最近蔺彦对落芽的态度好转,再加上兵事连连,宫中也人心惶惶,她是跟本拿不到这样的酒的。
落芽替蔺彦斟了一杯,他抬眼一看,却并没有去拿被子,而是直接从落芽手中夺过酒坛仰头就开始猛灌,一口气竟然将整整一坛子酒都喝了个干净。
“哈哈……哈哈……你知道吗,知道吗?从开始朝中三股势力势均力敌到现在两国开展,朕精心布局,就是等的今天……你知道吗?知道吗?”一坛子酒下肚,蔺彦有些疯狂了,站起身握住落芽的双肩吼道。
“你说……这一切你都知道,你……想要战争?”落芽有些不敢相信,难道说他威胁太后,放纵王爷联合刑部侍郎,明知道陈玉是谁却任他来去自如,这一切都是他的安排的?可是……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对!我想要战争……只有战争……才能打破这座皇城的大门……”说道最后,蔺彦的声音几不可闻,他摇摇晃晃的往门方向走去,推开门,冷风灌入,冰凉刺骨,可是,不管是蔺彦还是落芽都浑然不觉。
如蔺彦所说,这江山果真是岌岌可危了。千余大将军带领百万雄师一个月就打到了幂殷国的京城,城墙外,密密麻麻的军队整齐划一,尽皆摇旗呐喊幂殷国投降。
城墙上,满朝文武百官面色都沉重到了极点,这一刻,不管是太后娘娘,姚丞相还是蔺昱王爷、刑部侍郎,尽皆放开了彼此之间的相互制衡,因为幂殷国已经濒临亡国了,他们所要争的一切,所要夺的一切,也许,在明天都不会在存在了……
而这一切,来得太快,快到让他们措手不及,没有准备的机会,而且,诡异的是泱泱大国竟然溃不成军,处处受制于人,能让幂殷国走到这一步的,除了当今皇上蔺昱以外便再也不会有其他人,只有他,一国之君,能让军队连连败退,只有他能轻而易举的让幂殷国输个干净。
落芽为女眷,本不该参与政事,可是不知蔺彦怎么想的,竟然派人接她来到了城墙上,她正疑惑,抬眼望去,远远的就看见了城墙外蒙宇国军队最前面,一身穿白色铠甲的将军正仰头高望着。
陈玉,这张脸,她落芽这辈子断然不会忘记。
此刻的陈玉果真和那个邋遢的太医不一样了,换上铠甲,收起那抹慵懒,坐在马背上的他宛若天神,这才是他的真面目的吧,站在阳光下却阳光还灿烂的人。这样的灿烂灼伤了她的眼,她遥望了一眼,正想转身离开,身旁一个人影一动,生生的打断了她的步伐。
只见蔺昱王爷大步上前,百官都还没反应过来,他便一手拧紧了蔺昱的衣领,大臣对君王动手,城墙上场面混乱了。
“看看你干的好事!父皇将江山交给你,难道就是让你来毁掉它的吗?要不是你故意乱下军令,我幂殷国的军队会那么不堪一击?你到底想做什么?你说啊!”
蔺昱王爷的怒吼,问出了文武百官的心声,没有人说战争一边倒的原因并不代表大家心里不清楚,此刻,蔺昱王爷问出口之后,所有人都殷切的看着蔺昱的方向等待着他的答案。
蔺彦双眼无神,愣愣的看着前方,似是没有听见他的话,也没有怪他的鲁莽,只是抬起手指着身下的城门,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痴痴的问:“你们说,如果这城门破了,我们所有人……会不会死?”
死,一个字,随风而逝,让在场的人都禁不住一个寒颤。
“幂殷国的人听着,限五日之内投降,否则待我蒙宇国大军入城,必屠尽城中官员与百姓!”
一名军事骑马到城墙下,扯着嗓门儿大吼,听得城墙上的文武百官更是胆战心惊。
“皇上……这……”姚丞相有些颤抖,说话已经不成句。
蔺彦冷哼一声,嘴角的笑依旧邪魅,他轻轻的拍开蔺昱王爷的手,往前走了两步,却伸手招来身旁的太监取来笔墨纸砚。
众人都不知道蔺彦要做什么,所以一时之间都安静的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拿起笔匆匆的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字,再拿起那宣纸往下一仍,冲城墙下军士说道:“给你们将军,告诉他,如果不答应,即便现在兵临城下,朕,也能将他赶回去!”
风,吹起那一页宣纸,飘舞在空中,盘旋着落下,却吸引了天下所有人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