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要过年了,我正愁着怎么打发这几天。后勤主管的李伯突然对我说:“小未,过年要放10天假,厂部决定挑选12名员工协助公司保安护厂。我推荐了你,不知你同不同意?”他看到我有些迟疑,马上又说:“当然这几天的工资是平时的三倍。不是天天上班,是几个人一班,轮流着执。”我没有再想,立刻答应了他。当天晚上,我就和队长罗格及另外两名员工值班。上半夜还好,大家都精神着。每隔一段时间,就轮两个人拿着手电,在公司仓库和外围查看。可到了凌晨,天气逐渐冷起来了,他们都裹紧衣服,偎在桌边睡着了。而我又困又冷,不时的走出值班室,在空地上一会打拳,一会玩倒立。来回几次,队长看到我这样,就脱下身上的军大衣给我。当时,我好感动,心想:老天对我真好,让我碰到这么好的老乡。快天亮了,可能更冷了,我想脱衣还给老乡,可他按住了我,自己却也在外面左一下右一下的使劲打拳。直到天完全亮了,接班的人来了,罗格才从我手中接过自己的大衣,匆匆的回了寝室。
今天是大年三十,厂里给留厂的员工聚晚餐。因为我昨晚值班,所以白天睡到快吃晚饭时才起来。我看到大家很高兴,自由的围坐在非常丰盛的餐桌前,而我的老乡罗格也组织了一桌人。我再看看肖鹏和小兵,他们正举着酒杯和各自的老乡姐妹们肆叫。我坐哪里呢?看见罗格望着我,我马上从余厂长身边走了出去。疾步走了近一个小时,我来到了农机厂。此时,厂里的老乡们大早吃了饭,正准备到门卫处看《春节联合晚会》。我将加班值勤的事告诉了雷哥,然后说:“我还没吃饭哪,还有饭菜没?”阿莲听到了,赶紧接通电炉,为我加热了饭菜。我低着头,飞快地吃着饭,闷不作声。雷哥就说:“你怎么混成这样?”是啊,我是怎么混成这样呢?我真搞不懂自己。吃了饭。我又同他们闲聊了一阵,便又一路往厂里赶。此时,夜幕降临,宽广的水泥路边的店铺大都关了门,只有路边的彩灯不停闪射。几乎看不到行人了,只有急速穿梭的车辆,时儿响着喇叭。他们肯定是急着回家吃年夜饭了,我想。而此时,我的父母亲在干什么呢,他们是否念到我?还有受伤的弟弟戊子,是否已康复?一路上,我想了许多许多,回想起这一年的遭遇,心里更加的难过。看到小兵和他的那些四川老乡们笑开了花,我便早早爬上了床。睡吧,将这一年霉运翻过去,从明天开始,我要开开心心的。
大年初一的中餐,罗格拖我和他们聚一桌,我吃的很痛快。可是当我看到一个女孩,拿着碗筷赶过来,看到我们这桌已经坐满了,怵怵的离开时失望的眼神,我的心便有些不安。肯定是罗格为了我,让这个女老乡没位子了。我看到罗格也有些无奈的眼情,自己更加忐忑起来。小兵却走过来,邀我去他老乡的厂里玩。一路上,我跟在小兵和几个女孩子后面,总觉很不自在,但也没得办法。他们玩的好开心哟,一下跳,一下跑,肆无忌惮的疯笑。其中有个“假小子”竟然趁我不防,从后面飞的扑到我的背上来,搞得我的脸上绯红的。大家看到了,又是一阵猛笑。小兵说:“我老乡喜欢你呢。你和她拍拖吧。”我知道小兵已找到了女朋友,他看我孤单,便赶紧来介绍。我轻轻推开“假小子”,没有作声。多情的大眼睛,红红小嘴唇,圆圆的脸蛋虽然有点黑,但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也看得出,她也真是喜欢我的。但每每遇到这种事,我就会不知所措。她越靠近我,我越措措不安。这一夜,我在值班室里值勤竟然感觉没那么冷了。但我知道,我和四川“假小子”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与其这样,还不如不开始。晚上,雷哥和阿莲带了几个苹果过来,我们聊了好久才散。
厂里明天便开始正常上班。还有不到两小时,我的春节加班就要结束。我喝了水从宿舍出来,看到雷哥一个人过来了,便招呼他等我下班。怎料到,这个家伙看到我胸前佩带的“值勤”牌,竟然嘻哈的取了去,挂在自己的胸口,直往宿舍走,被宿舍的保安给扣住了。我过去解释,并且道歉,可这保安全不理会我,对雷哥又推又扯的,我便来气了。我红着脖子,叫着:“放开他,大不了我不干了。”雷哥被我推出了厂,傻傻的站在那里,显得有些气又有些后悔。平常虽然嘻哈却很稳重的他,可能怎么也没想到,他一时的冲动,竟然让我丢掉了这份工作。见没有了“值勤”牌,我便没再去值勤了,我气急败坏的回到了宿舍,收拾着行李。主管李伯却走了来,递给我一个红包,笑眯眯的说:“小未,给你个红包,希望你在厂里好好干。”我接过红包,闷闷的说:“谢谢。不过我不想干了。”“怎么不想干了呢?不是好好的?”见他满脸疑惑,我猜想刚才的事他可能还不知道,我就一五一十讲了一遍,显得有些委屈的说:“我朋友只是开玩笑,宿舍保安竟然那样不依不饶,我觉得没意思再干下去了。”李伯楞住了,他想了想,摸了摸自己花白的头发语重心长的说:“小未啊,你要三思而后行哟。”
一大早,我就找到余厂长,要他给我结工资。因为是新年开工的第一天,他又忙不过来,就很不高兴的说:“你先去上班,明天再来!”我从办公室里出来,李主管向我招手:“小未,快过来”我走过去,他竟递给我一根木条,满面笑容的说:“小未,你去溱点柴油,来放鞭炮吧。”我看到厂门两边让两根长长的竹竿钓着两挂鞭炮,我看了李主管一眼,正犹豫时,小兵飞快接过木条,跑到配电房,在发电机上拭了几下,又跑出来,用打火机点燃木条,然后点燃了两挂鞭炮。只听“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厂里的机器在大家的欢笑中开始了运转。
当我领着五百多元钱工资,拎着行李出了厂不知怎么办的时候,阿莲却带来了我弟弟戊子。我怎么也没想到,弟弟会这么快就来了。我一下子变的很懵。我该怎么安排自己,安排他呢?去洪大哥家吗?我怎么好意思再去麻烦他。去农机厂吗?提着这些东西又进不去。该怎么办?望着弟弟瘦瘦的脸上,那双渴望而又惊恐的眼睛,我后悔极了。想想李主管说的“小未啊,你要三思而后行哟。”我真恨不得杀了自己。我犹豫着,不知该往哪里去。阿莲说:“要不先到三哥那里去。他现在帮一个私人老板作焊接。”我迟疑着说:“这样行吗?”“不行,也没办法了。走!去吧。我去跟三哥说。”
三哥和庄哥是从小玩到大的铁哥们。现在庄哥夫妇已辞工回家了。三哥也从农机厂出来跟一个客家人做事,自由,工资也高。此次,老板回家过年去了,留下他和一个江西老表守店。我上次因为唐秀的事,没怎么理他,这次我来投奔他,会怎么样呢?我的心非常忐忑,当阿莲将我们的情况告知他。三哥二话没说,叫我们先住在他老板的店里
总算暂时有个落脚的地方,我和戊子吃完三哥做的早餐,坐车来到市里找工作。可是我们走了整整一天,根本没适合自己的工作。特别是我,长期《身份证》还没办好。没有这个证件,是没有单位敢要的。我还是先帮戊子找好工作先。我们又找了一个星期,真的走遍了中山市里的每个工业区,腿都走肿了,还是没找到工作。我真的快绝望了,三哥说,他的老板快来了,要不叫戊子去学电车,包介绍工作的那种。我没其他办法了,只好交了100元学费和50元工作介绍费,送戊子到一个私人缝衣店。然后自己再走路去市里各个工业小区。中午饭没吃的我走着走着,实在走不动了,刚想在树下坐一会,却看到戊子在前面到处张望。看到他可怜巴巴的样子,我的心难过极了。我马上走过去问他:“戊子,你怎么没去学啦?”“我学不会呢,我不想学了。”戊子很为难的说。我只好请求缝衣店的老板退部分钱给我,这个老板也是个外地人,钱收去了,怎么也不肯退。我无可奈何,只好带戊子来到一个职业介绍所,又花了100元钱,帮他找找到了一个搬运工的工作。我对他说:“我现在是没办法了,你在这个厂干着先,最起码有地方睡,有饭吃。等我找到好工作在带你去。”他明明知道搬运工是靠力气吃饭,却也答应下来。帮他将行李搬进厂后,我终于松了点气。可是我自己呢?口袋里的只有不到一百元钱了,而三哥的老板明天就要来了。我该在哪里落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