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大婚当日。
院子里堆满了嫁妆,这些嫁妆还是睿王府派人送来的,不过是玉妃派人送的,送嫁妆来的大丫鬟笑盈盈的转达玉妃的话:“姑娘好歹是王府出去的,如今嫁人了,送点嫁妆是应该的。希望姑娘做了陆家的妾,就安于室内,否则大学士的女儿可没娘娘这么菩萨心肠。”
溪风只是笑笑,欢送着一脸意外的大丫鬟出门。
她早早的就穿好了嫁衣,上好了红妆。武绣看着铜镜里的她,竟然又红了眼眶。Xi
溪风知道她又想起爹娘了。
武绣的包袱也收好了,溪风已经安排好人在院子候着了,等花轿出门,武绣也会启程去金国。
院子里响起了吹锣打鼓的喧闹声,新郎来迎亲了。
溪风被武绣搀扶着出了房间。
隔着盖头,她还能看见雪地里铺满了花瓣。
一早陆家派人来装点的,院子里撒了无数的花瓣,白雪之上便是满目的红,墙上也挂了一排排的大红灯笼,窗花一应是双喜,门口也准备了两排炮竹。
陆彦之细心的举动只换来她微微的浅笑。
溪风一步一步的走在红白相间的雪地中,平日里门口几步可达,今日却走的漫长。
终于出嫁了,她一心一意的爱着青城,却与他失之交臂,恋上了玉夫袭,以为会与他终成眷属,可最终屈服于权利,她还曾奢望与苏离月平淡的走完一生,如今在路的尽头等她的却是陆彦之,真是讽刺!老天爷,你给我这么多优秀的男人在我的生命里,却从不给我选择和拥有的权利,是我上辈子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吗?
外头一条长长的迎亲队伍,陆彦之骑在黑棕大马之上,身着蟒袍玉带新郎服,眼睛正盯着她。
溪风望向一旁的轿子。
他竟用八抬大轿迎亲,轿身红幔翠盖,上面插龙凤呈祥,四角挂着丝穗,这都是有钱人家取正妻所用。
他这样做,只是怕她受委屈。
她感动的抬眼看了他,隔着红布,他自是看不见她投来的眼神。
在锣鼓、唢呐、舞狮的伴随下,花轿开始起程。
出嫁没有想象中的冷清,外面两侧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陆家的家丁在向百姓派送喜糖红果。拿到的人纷纷喊出祝词。
转出巷子的时候,溪风看见武绣也上了事先停好的轿子,她的眼分明还是红红的。
队伍走的缓慢,陆府离她的住处很近,看得出陆彦之特地绕路走的,他想向全城宣布,他用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娶了她。
走至市集的时候,轿子微微停了一下,溪风掀开帘子,前面竟是另一行迎亲队伍。
白色高马上的正是新郎苏离月。
轿子又开始移动了,她一直提着帘子,苏离月的身影越来越近。。。。。
她掀起盖头,眼光寻去。
他的眼光也在看向她这里,终于视线交汇。
她深呼一口气,然后眉心舒展,笑意自嘴角绽开。
美目殷殷,红唇勾起,他的眼眸里,她笑靥如花。
苏离月的眼光一直追着她,直到帘子里看不见他的身影,溪风才放下帘子、盖头。
离月,希望你一生幸福。
她从怀里拿出青瓷玉瓶,平静的将瓶口移至唇边。
一股清凉玉液如喉,这毒药,竟也如此甘甜。
轿子缓缓的行进着,溪风轻靠在软壁上,她忽然就想起了许多人的身影。
流年、少君、青城、明轩、离月、卫云、彦之。。。。。
一个一个的闪现,心也一点点的噬痛。
隐隐觉的似乎缺了什么,可是脑子变的混沌了。
越费力的去想,越发觉的剧痛无比。
毒药越甘甜,痛楚越剧烈。
不过片刻之后,口里喷出了一口鲜血,那些痛瞬间就消失了。
她这就要死了吗?
“让开,让开。。。。”
“有人抢亲拉。。”
“快来人呀。。。”
外面一阵骚动,轿子重重的落到了地上,溪风被惯力冲撞的撞向了一侧,又弹了回来。
外面伴着马儿的撕叫声,还有人群奔走的声音。
大风吹起轿帘,溪风沿着忽明忽现的缝隙,依稀看见轿子的正前方的一抹白色。
又过了一会,轿子里通亮起来,谁把轿帘掀了起来。
她闭着眼,想要努力睁开眼睛看清楚,却浑身没有了力气。
一直有人在叫着她的名字,
还有人在嘶喊。。。。
她似乎飘了起来,周遭的一切渐渐变得昏暗。
直到完全陷入了一片漆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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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六,大婚当日。
他一早便早早的起来,丫鬟们伺候他换上喜袍。
他大步迈入院中,院里面几个新来的小厮礼貌的弯腰行礼。
他厉眸微眯,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
那几个小厮是睿王爷送来的,一起来的还有一道手谕。
“不得同塌而眠。”
六个强劲有力的大字跃于纸上,也如刀刻一般印在他的心上。
不准同榻?!
陆彦之收下,将那道手谕撕个粉碎。
无路如何,她嫁的人也是他。
炮竹声响,他紧张的等着她出来。
当那抹红色在搀扶中出现在门口时,他的心终于放下了。
他知她性子急,唯恐她生出事端。
他注意到她抬头了,看的是自己的方向,只是红布之下的眼神,他凝了半天也看不清。
他一定会好好待她,不再让她收委屈。
行至途中,他刚回头看了一眼她坐的轿子。突然自己的坐骑嘶鸣了一声。
他扯进缰绳望向前方。
一队人马疾驰奔来,沿途的百姓被冲乱,那卫队直奔他们而来。
手执仪仗的人早已扔了东西逃命去了,那队人马终于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为首的男子高坐马上,衣袂翻飞,尤其是那头银发,在风中不停的翻扬。
人群顿时乱了,有人高叫:“抢亲拉。。。。”
抢亲?
陆彦之镇定的望着那个白发男人。
他的黑眸也正冷冷的注视着自己。
“你是何人?”陆彦之高声问道。
男人不答,翻身下马。飞速的路过他的身边,直奔自己身后的花轿。
他果然要抢亲!
陆彦之一个激灵也下了马。
走了几步却呆在了原地。
白发男人正死死的盯着掀开的轿子。
那个歪倒在里面,煞白的面孔上染着猩红血迹的女子,是她的新娘么?
“溪风。。。溪风。。。”
白发男人叫着她的真名,陆彦之更是犹如石化。
只有他跟玉夫袭知道她的真名,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陆彦之看着白发男人抱起了溪风。
她的头无力的坠在他的臂弯处,凤冠重重的坠落在地上,青丝也随之垂下。
走过他身边,他甚至都没有勇气去看她。。。
她的发丝被风吹起,拂过他的面庞。
她被那个男人带走了,凌乱的地上,只有一个凤冠,和四处飘荡的红盖头。
陆府门前人头攒动,所有人看到他的时候,都僵在了原地。
“新娘子呢?”
“怎么没有花轿啊”
有人在议论着。。。
陆彦之攥着红盖头,一步一步的走进府内。
府里处处张灯结彩,丝竹弦乐之声不觉于耳。
乐队只管一直奏乐,哪怕他一人回来,也尽职尽责。
偏座是一身红服的陆夫人,满朝贵胄都被他请来观礼,只为了给她最好的婚礼。
除了玉夫袭,他是不请自来的。
所有人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都愣住了。
玉夫袭的眼光掠向他手里的红盖头,神情也变的严肃。
“老爷。。。人呢?”陆夫人再是不情愿,作为正妻也不能没了礼数,眼见夫君空手而回,她急急的问着。
“婚礼取消。。”他幽然的扫了一眼众人,最后眼光停在玉夫袭的脸上,重重的说道:“新娘。。。。自尽了。”
堂里立刻炸开了锅,陆夫人楞了一下,又恢复了主母的风范,领着管家开始疏散众人。
陆彦之的脑中嗡嗡的响着,他听不清周围的杂乱,他站里在大厅的正中央,面若死灰的看着从椅子上跳起来了玉夫袭。
“你说什么?”他的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陆彦之突然惨笑了几声,用力一抛,鲜红的盖头飞上了空中,打了几个旋又轻轻的落在了地上。
他缓缓从怀里掏出一个青瓷玉瓶——在轿子底发现的。
她真的香消玉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