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忙碌地考完了最后一科目,这短暂而又紧张的一学期算是告一段落了。
晚上回到宿舍,走廊里静悄悄的,好多学生都是早已经定好了火车票的,中午刚考完试就已经走了一部分,下午零星又离开了一些,等到晚上的时候,人都走的差不多了,留下的有是准备留校的,还有是准备再走之前好好玩一场的,看来晚上也都没回来。
寝室里空荡荡的,周燕和她一起回家,连票都是连在一起的,此时也没见人影,不知道是和谁卿卿我我去了,但愿她别忘记了赶车的时间久好了。
刘伊扬也被她那个老乡拉出去聚餐了,她和她是一班车,只不过她是中途下,而刘伊扬是终点站再转车,然后还要再转车,真是要命!
冯芊芊下午的时候才回家,开车来的是一个壮硕的年轻人,听冯芊芊说那是她家司机,韩熙儿和冯芊芊一起走出校门,正好看见了一辆黑色的越野车,车门打开时,她的心莫名的狂跳起来,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在冯芊芊疑惑的目光中匆忙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那辆黑色的越野真是晃了她的眼睛!一瞬间让她心跳加速。
不是他!
看着冯芊芊坐进车里绝尘而去,她心里说不出来是失落还是庆幸。
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期待着什么。
回到宿舍,她若有所思地地整理着行李,她的东西向来简单,那些累赘的东西不是必需品可以舍弃的。
时间还早,她也没胃口吃晚饭,看着床上那个瘪瘪的旅行包她发着呆。
她本来已经联系了一个假期家教的事情,对方是一个初中生,补习数学,前几天突然打电话给她说他们准备春节全家外出旅游,补习的事情放在过完年后。
对方不断地说着抱歉的话,还追问她到时候方便回来不,她有些不快,计划被打乱了,原来的安排要重新调整,很麻烦,她向来不喜欢这样措手不及的事情。
还好,周燕通过关系还是弄来了两张火车票,不然,她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韩雨打了好几个电话问她的行程,都被刘伊扬挡了。
韩雨不适合她,她知道。
他就像一个光鲜好看的水果,吃起来味道应该也不错,但却不是她喜欢的味道。
就是这么简单!她给刘伊扬这样解释。
等了仿佛几千年,火车终于呼啸着开来了,心惊肉跳的韩熙儿被刘伊扬和周燕推推搡搡上了火车,等安置好,已经是半夜了,火车里和外面的温差很大,加上各种气味,让人觉得喘不过起来。
此时灯熄了,只有车厢两端还透着隐隐的光。
在候车室等候上车的时候她们还碰到了周燕的一个中学同学,男的,在本市另一所大学读书。
很另类的一个男孩子,纤细,清秀,但是很健谈,从认出周燕的那一刻起,眼光就一直在韩熙儿脸上流连忘返。
虽然如此,背着大包小包的周燕总算是逮着冤大头了,简直把那男生当成了苦力一般,她和刘伊扬也跟着沾了周燕的光,那男生身边本来还有几个同学,最后上车的时候,她们三个女生两手空空轻松地上了车,倒是身后那几个男生累的满头大汗、呼呼喘气。
碰巧的是那男生也恰好和她们一个车厢,只不过隔了几排,虽然有些意外,但韩熙儿也没多想,只是那男生过分热情的目光毫无遮掩,让她很不自在,看在那么多行李都是他帮着扛的份上,也就算了。不然她还真无法想象刚才她们能挤上车。
此时,夜深人静,一向很聒噪的周燕也收敛了许多,本来明月和周燕两个人的位子是连在一起的,正好是四人座位的那种,她们进来时,发现位子上已经坐了一个男孩子和一中年大叔,那男孩子看来应该也是学生。看到明月她们三人落座后,这个男孩感觉极不自在似的,后来周燕那那中学同学过来和这个男孩调了位子,坐在了她们这边来。
不久后刘伊扬也凑到了这节车厢,和她们对面另一个大叔死缠烂打半天调换了位置。
听着周燕压低的声音喋喋不休,和她同位的刘伊扬明显不耐烦,于是又和周燕换了,跑到韩熙儿身边来。韩熙儿正好觉得别扭呢,这次倒是周燕一脸兴奋,和那男同学很快凑到了一起,打得火热,忘乎所以,偶尔发出肆无忌惮的笑声。
韩熙儿有些疲倦有些头晕,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想休息一会,但对面那两位调情的家伙似乎忘乎所以,偶尔那男生把视线锁在她身上,她皱紧了眉头,又不好说什么,刘伊扬像头死猪,靠在前面的茶几上呼呼大睡起来。
车厢里人很多,多的有些恐怖,抬眼望去到处都是人,甚至座位底下也有人躺着,过道里更不用说,插脚的地方都没有,明月第一次深深体会到中国“人口众多”多到了什么程度。
服务员推着车有气无力地叫卖着早已散发着味道浓重的“新鲜”水果,夹杂着不耐的骂声,应该是堵在了某个地方,前进不得,后退不能,混着乘客睡意朦胧不满的吼叫声........在这个拥堵狭小的空间里,让人有种窒息的感觉。
身边站着一个五十来岁的大叔,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满脸风霜,一双龟裂黑手的双手紧紧按住明月背后的靠背,怀里还宝贝似的抱着一个崭新的蛇皮袋,看到列车员来了,他尽量缩起身子,努力腾出一点点空间想让那个列车员顺利通过,那蛇皮袋就这样压在韩熙儿的头上,他也浑然不觉,明月感受到那重重的压迫感,让她无法呼吸了,她站了起来,指着位子让那个大叔坐下。
她快要窒息了,胃里翻江倒海,吐又吐不出来,干脆站起来到车厢尽头的过道里透透风。
那个大叔千恩万谢,不住地点头哈腰,最后等明月走了,他才拘谨地小心翼翼地半侧着身子坐下来。
她尽量不去看那大叔感恩戴德的表情,心里酸酸涩涩的,在周燕和那男生愕然的注视下,她挤过重重人墙,来到了车厢的过道里,过道里也挤满了人,她有些无奈,侧着身子踮起脚尖靠着车厢稳住身子,正好有几个吸烟的男人此时正高谈阔论,其中一个正准备将手里所剩无几的烟头熄灭,此时一抬眼看见她进来,皆是一愣,都呆住了。
突然听的一声惨叫,大家皆向这边厢望来,只见那抽烟的男士燃烧的烟头不知不觉间燃到了末端,也浑然不觉,大概是烧到了手指头。才疼的大叫起来,其余那几人也都如梦初醒,接着大笑起来,那个被烟烫着手的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也讪讪地,熄灭了烟头也来不及和同行那几人打招呼,便赶紧大步流星地朝车厢里挤去。
其余那几个男人见状更是笑得肆无忌惮起来,借助车厢里昏暗的灯光,放肆地打量着这个惊为天人的女孩子,又一辆餐车推来,韩熙儿无奈被众人推搡着送向车厢最里面。
狭小的吸烟室里突然显得更加拥挤了,韩熙儿趁其他人挤进来之前赶紧找个落脚的地方,靠住车厢壁稳住摇晃的身子,凛冽的寒风透过缝隙吹进来,顿时让人头脑清晰起来,胃里也舒服多了,想吐的感觉也不那么强烈了。
她用手轻轻擦去玻璃上垂落的水珠,无意识地划着,此刻窗外黑暗的如漆染一般,听着火车发出的咣当咣当的摩擦声,她的心也似乎变得轻盈起来。
背后有人挨着她,似乎拼命往她身上靠,她一时无法转过身子看是什么人,但那刺鼻的劣质烟草味道让她有些窒息,她双手掌心放在玻璃上,身子尽量往前缩,期望离开那一座山似的重量,无奈那人似乎得寸进尺,她前一点,后面那人也随之往前移动一点,而且她明显的感觉到了她臀部下面有什么东西顶着她,硬硬的……
一双还手瞧瞧地从她腋下伸到了她胸前,那是一双僵硬的如死人般的手。
一瞬间,她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一种强烈的被羞辱的感觉涌上来,热血似乎一下子涌到了脑子,她没有多想,迅速抓住那双苍白的像僵尸一般的手,狠狠地咬下去,,不容他有所反抗,立刻转身用膝盖对准那家伙的裆部重重地顶了一下。
“啊呀!”一声惨叫,那双手立刻缩了回去,伴着一声嘶哑的吼叫在这个狭小拥挤的空间炸开来。
一个三十多岁戴着眼镜的猥琐男人此刻正抱着裆部弯着腰,不住地对着手吹气,嘴里发出杀猪般的喊叫。
“拿开你的脏手!你要是发情现在给我滚下车,或者到厕所里自己解决一下,信不信我一脚就让你断子绝孙!”
韩熙儿的声音清冽如一把利剑,没有丝毫的情绪。
周围那几人不知是不是那男人的同伙,此时看见韩熙儿那泠然的神态,竟然有些不寒而栗,趁人不注意偷偷溜掉了几个。
其他人听到韩熙儿这样说,又见那龌龊男人的动作,想必也明白了一回事,此时,恰好一列车员经过,大家的胆子似乎一下子壮大了不少,纷纷骂着那男人,甚至一年轻小伙子在那男人起身之际补了一脚给他,那男人没来得及再哀叫就赶紧低着头灰溜溜跑到对面那节车厢去了。
一切又归于平静。
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火车发出刺耳的隆隆声,像一把大鼓沉重地敲击着她的心脏,除了这身边的一丝光明,四周暗如墨染,一切都陷入了未知的黑暗,这黑暗带给她无边的想象和怅然,只有在这隐藏的黑暗中,她才觉得自己是安全的。
.......
那男生先周燕她们一站下车,天还是很黑,站台里的灯有气无力地发出昏黄的光,这是个小站,上车和下车的人都不多,月台上零散着立着几个等候的人。
周燕依依不舍地看着那男生拎着简单的行李下车,下面有位高大威武的中年男子接过那男生手中的行李,两人快速地消失在出口处。
周燕还是一种痴情的姿态趴在车窗上,遥望着越走越远的男孩子,怅然若失.......
火车很快在凌晨的雾色中继续前行,韩熙儿把周燕往里面挤了挤,和她挨着坐下,刘一扬依然在沉睡中,嘴巴不合时宜地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韩熙儿含笑看了一眼她毫无遮掩的睡相,从包里拿出一件外套,轻轻地盖在刘伊扬身上。
身旁那位大叔很拘谨地朝外面挪了挪,尽量闪出更大的空间让刘一扬倾斜的身子睡的更舒服点,黑瘦的脸上满含着慈祥的笑,看了韩熙儿一眼,又赶紧把头扭向窗外。
她的心底深处某一根神经被轻轻扯动,酸酸涩涩的,将身子缓缓地靠在椅背上,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韩熙儿并没有告诉母亲今天回来,这大冷的天,若是知道的话,郭叔一定会来车站早早地候着,他是绝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的。她不想他们还要为她操心,再说车站离家也不是很远,她家在这个城市下面的一个小城镇上,公交车也就半小时的样子,但是现在好像早班车也没到时间,或者只有打个车回去了。
薄雾中的城市,散发着一种熟悉的切近感。
天有些微微的明了,带着北方冬日特有的冷冽,似乎冷到骨子里。
韩熙儿缩了缩脑袋,将红色的绒线帽往下拉了拉,站在火车站门口,虽然天还是未明,但车站四处挤满了各种小贩,充斥着各色的叫卖声,来回穿梭的的士司机在瞄着有可能乘车的客人。
“熙儿,你家人来接你的吗?”周燕凑过来。她的行李太多,韩熙儿只好帮她分担一些。
“哦,不是,我没告诉他们我今天回来,”韩熙儿淡淡地解释着。
“没关系,我爸爸应该过来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现在应该正在外面等着我,我送你回家,”周燕热情地四周瞄着,很满意她的出现引起四遭的骚动,没办法嘛,只要有美女出现的地方总是会引起混乱。
门口台阶上站着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那应该就是周燕的爸爸了,明月望见他正急切地望向她们这边来,并且脚步也开始快速地移动起来。
一个年轻的男人走了过来,“小妹,坐车不?去哪里?”
明月有些茫然地看着车站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包小包地背在肩上,有的是去赶车,有的是刚下车,但这些行人无论去哪里,现在看来都是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回家!
她心底轻轻颤动了一下。
或许是因为天太冷的缘故,冷到心底最深处。
她拒绝了那些热情的的士司机,没有意外地,拥堵的人群中她并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年关将近,医院里应该有好多事情,妈妈的学校里应该放假了。
天还没有完全亮,清晨的空气中夹杂着一种若即若离的迷茫。
早班的公交车还要等一会儿。
她看了看时间。
来来往往的人群匆匆忙忙,奔向各自的方向,她却一时没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