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深夜大街雪花纷扬
从楼里出来，文秀的眼睛一亮：下雪了，真好！
仰脸向天，轻轻的凉风吹拂着微醉的脸。文秀欣喜地张开双臂，在雪中随意地旋转，随意乱舞着。
想起什么了，文秀掏出手机。手机屏幕上出现：知道吗？下雪了……然后揣起手机。
地上已有一层微薄的雪。脚步轻轻，生怕踩坏了干净整齐的大地。
走面小区，顺着大路走。在十字路口，仍有出租车在招揽乘客。
文秀全然不顾司机们的大声喊叫。她在马路的另一侧走着，依然旋转着飞舞着。
在一个岔路口，文秀犹豫了一下，继续沿着大街走去。
雪越下越大。
文秀完全被满天的雪花包裹着，变成一个小小的黄色背影。
街心公园。无人的雪地。树，在雪中摇晃着。干枯的树枝挂满了雪花。
文秀仰脸向天，张开大嘴，闭上眼睛，任雪花散落到脸上、嘴里，静静地站在风雪中，泪流满面。
深吸一口气，文秀掏出手机，摁着手机键盘，打出：下雪了，很美。亮晶晶的。很清爽。走在雪地里，任雪花打在脸上……
摁完发送，赶紧哆嗦着戴上手套，屏住呼吸，在雪地里打转转。
雪已经下大了，地面越积越厚，踩上去厚实却不踏实。
在小小的公园转了一圈，文秀接着往城市的主街走去。
宽阔的城市大街，空无一人，偶有出租车鸣笛而过，她狠狠地走在风雪中。她将手包拖在地上，在厚厚的雪中拉出一道曲曲弯弯的痕迹。
这条大街通向厂区。文秀没有犹豫就通往厂区的方向走去。
雪厚了，行路难。文秀坚定地走着，舞着，像一个孤独的灵魂与雪花一同飞舞。
偶有行人从远处走过，惊讶地看着她，快速地走了。
又掏出手机，哆嗦着打字：走在无人的大街上，凉风很爽，心里很凉……
将手机放进口袋里，戴上手套，嘴里“丝丝”地叫着。
刚走几步，又掏出手机，打出：别担心一会儿就回去。
奔跑的脚步乱了，根本不成一个方向。手中的包像一块雪板，被文秀拉出一条长长的雪道。
终于累了些，走得慢下来。
文秀（旁白）：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雪夜，多么熟悉。十九年前，自己也曾这样在子时的新年钟声里一个人孤独地走回宿舍，也一样地伴着眼泪与忧伤。
为什么如此相似？难道预示着同样一个不好的结局吗？这么多天来的冷淡说明了什么？为什么？
10、十九年前新年前夜
冬夜，纷纷扬扬的雪，冷清的大道。
一个20刚出头年轻女孩——文秀19年前的样子，穿着小棉袄，一个人出了宿舍楼，往厂区走去。
生长在南方的文秀，大学毕业分到东北，这是她的第一次冬天，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铺天盖地的下个不停的大雪。
大风雪中，年轻的女孩娇弱地顶风冒雪往前走。
进厂的大道两旁是高大的白杨树，都挂满了雪花。宽阔的路上银亮整齐。
雪花落在女子的头上身上。路两旁的橙色灯光洒在雪地上，雪花在灯光下像无数条白色的雨线飘落下来。
尽管风雪很大，但她一脸的喜色，时不时地仰脸看天，看天下飘落下来的雪花，有时，伸出手掌，接住纷飞的雪花。
厂大门旁边的小侧门是开着的，门卫的值班室已经熄了灯。
进了厂大门，两旁就是轰隆隆响个不停的装置了。这是她每天上班的路，半年多来，她已经熟悉了这里。
管线林立的装置里被雪包围着。没有人在装置外面走动。
看了看手上的表，23：30分。她高兴地跑向右侧的装置区，在一栋小二楼前停了下来。
正好，有一个穿蓝色厚厚棉工服的人影从楼里出来。
她害羞地冲他叫了一声：哎！
他定睛一看，然后严肃地说：嘿，你怎么来了？
她：怎么了？我来看看你啊。
他：（面无表情）那，你跟我来吧。
他转身上楼。她跟在他身后，很高兴。
他的办公室就在二楼，楼里很静，但屋里有些杂乱。
她坐一张旧办公桌后面。他对面而坐，不拘言笑。
她笑盈盈地看着他。在这新年即将到来的时候，她希望和他在一起。
他看着她，心思重重。
他：你回去吧，我正值班呢，一会儿还得去交接班。
她：（不知所措）哦。脸上的笑也凝住了。
她害羞地低下了头。他淡淡地沉默地盯着她。
一会儿，她站起来，嘴紧闭着，对他失望地点点头。然后转身下楼。
他要送她。她说：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他站在楼梯口，望着她下楼，什么也没说。
像冲一样跑出楼，一直跑到快到厂大门才慢下脚步，仰脸向天，泪水在寒风中迅速冻凝成冰。
风雪似乎是小了些，圆月的四周有一淡黄的晕圈。
擦擦眼泪，紧紧衣帽，深吸一口凉气，女孩坚定的神情里闪着泪光。
“当当——”厂大门上的时钟敲了新年的钟声，眼泪又夺眶而出。
银白的雪地，厚厚的积雪，留下了女孩深一脚浅一脚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