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蓝天下,如云般的芦苇随风而荡,翩翩白鹭或点水而飞,或戏水而歇,两三个老渔翁悠然垂钓于湖边。
芦鹭湖,湖如其名。站在高处纵观芦鹭湖,触眼尽是无边无际的芦苇,那湖面已经被丛丛芦苇侵占,那所剩无几的湖面上歇息着数不清的长颈白鹭。
无忧气咻咻地瞪着走在前头的两对,一手扯下一支芦花,用力地抽打一下身旁的芦苇丛。
她一直以为皇甫浪鹤是一个不懂情调的人,是个性情冷淡不解温柔的人。今天看他和纳兰柔心的相处,她才发现,原来他也可以那么温柔地对待另一个女子。她以为他只会牵她的手,只会揉她的头,只会捏着她的下巴说笑……可是这些他却是那么自然地用在了另外一个女子身上。
她很气恼,也很伤心。
“好美哦!”纳兰雨心拉着皇甫流云朝一处河滩走去。
无忧羡慕地看着他们两个,她原先的打算就是这样的,纳兰雨心和皇甫流云手牵着手,她和皇甫浪鹤手牵着手一起看芦花,看白鹭的。但是现在她多了一项可看的了,就是看他们柔情蜜意,看皇甫浪鹤和纳兰柔心卿卿我我。
皇甫浪鹤和纳兰柔心走向另一处伸出去的河滩,纳兰柔心看着皇甫流云和纳兰雨心笑着说道:“雨心似乎比以前活泼的许多。”
皇甫浪鹤笑着说:“她还学会了爬树呢。”
“哦?”纳兰柔心很是惊奇。“雨心爬树?!”
“她不止学会了爬树,还学会了写情诗。”皇甫浪鹤轻笑。
“什么?!”纳兰柔心更加惊奇。“雨心写情诗?写给谁?”
“当然是流云了。”皇甫浪鹤笑道。
“她几时变得如此……胆大泼辣了?”纳兰柔心惊诧地问。
皇甫浪鹤笑着看皇甫流云和纳兰雨心,说道:“这样不是很好吗?流云的个性中缺乏的就是开朗与活泼,平常什么事情都喜欢放在心里,也不善于和人交流。流云若是一心沉迷与制毒与防毒之中后就会谁也不理,像雨心的性子又太过于柔弱,太过于依赖,不会主动要求什么。我一直很担心他们会那样不冷不淡地下去,夫妻之间相敬如宾固然是好,但我还是想看见他们像平常人家的小夫妻一样,打打闹闹地热闹一些,神心山庄这些年来太冷清了不是吗?”
“嗯。”纳兰柔心点头。“他们之间看上去是比以前要好多了,看来有些时候家教太严了也不是一件好事。”
“不错。”皇甫浪鹤笑着说。“一个女孩子最美的地方就是本性。”他不经意看了一下不远处蹲在河滩边玩水的无忧。
“本性?”纳兰柔心若有所思。
“其实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本性是最难能可贵的。”皇甫浪鹤叹道。“这世间能完全展现出自己本性的人已经不多了。”
“她就是那为数不多之中的人吗?”纳兰柔心语含意味地说道。
皇甫浪鹤长长地叹了一声说道:“她很让我迷惑。”
“能让皇甫浪鹤都感到迷惑的人可不是个简单的人呢!”纳兰柔心戏谑道。“能说给我听吗?或许当事者迷,旁观者清呢!”
“最近我总觉得自己好像丢了一些记忆,总觉得自己的生活像是凭空被剪去了一段,这种感觉很让人感到不安,在她出现后这种感觉尤为强烈。”皇甫浪鹤看向一只飞翔在湖面的长颈白鹭,一向清亮有神的眸子里聚拢如雾一般的迷惑。“她说她叫无忧,这个名字我从来没有听过,但却每一次听见这个名字心里都会有些异常。她不停地告诉我她叫无忧,她……喜欢我,就算我冷眼不理,她还是跟着我,对着我笑。我明知道她有两个身份,但是就是没办法分辨出哪一个是真正的她,她的本性……连她的身份都没办法辨别,她的本性又怎么看得出来呢?”
纳兰柔心沉默了半晌,才幽幽地说道:“你喜欢上了她。”
“喜欢一个人哪是那么容易的事?”皇甫浪鹤苦笑。
“是不容易。”纳兰柔心叹道。
“柔心,我们不要说这些了。”皇甫浪鹤深吸一口气.“好久没有一起练剑了,我们就以苇叶为剑比一场如何?”
“好啊!”纳兰柔心笑着接过苇叶,左掌半举,右手握着苇叶摆了个防护之式。
皇甫浪鹤微微一笑,说道:“看招了。”
“来啊!”纳兰柔心也微微一笑,不等皇甫浪鹤有动作,直挥着苇叶而上。
皇甫浪鹤轻巧向后滑动一步,手中的苇叶向上直挑,纳兰柔心顺势转腕,一招‘风卷残云’缠上皇甫浪鹤的苇叶。
“好!”皇甫浪鹤一抖手腕,震开纳兰柔心的苇叶笑道。
“还有呢!”纳兰柔心口中在说,手下不停,一招‘风过清池’扫向皇甫浪鹤下盘。
“你的剑法又精进了不少了。”皇甫浪鹤脚尖轻点,从纳兰柔心头顶飞过。“‘风十二式’剑法你练得可是炉火纯青了!”
“我才使了三招呢!你怎么就知道我已经练得炉火纯青的地步了?”纳兰柔心边攻边问。
“你一出招就是‘风起云涌’,第二招又是‘风卷残云’,第三招却是‘风过清池’,这三招原是‘风十二式’中最难融合的三个招式,你却能将这三招连着使出,可见你已经可以将‘风十二式’融会贯通,灵活运用,自然是非达到了炉火纯青不可了!”皇甫浪鹤斜斜飞出,一招‘鹤舞九天’淡淡化解掉纳兰柔心攻上的‘晓风徐徐’。
“前几天去了一趟南京,风大娘也一直夸我呢!”虽然纳兰柔心生性稳重沉静,但终不过是个女孩子,听到皇甫浪鹤语中的赞扬,也不免脸露得意之色来,她一招‘风穿杨柳’跟进。
皇甫浪鹤仍旧向后滑退一步躲开纳兰柔心的苇叶,笑着说道:“你这样混着使,只怕连镇江也是没想到的。”
“是吗?”纳兰柔心笑着挥着苇叶攻上。
无忧远远地看着两个宛如翩翩如白鹭的人,一掌击向水面。一滴水飞进她眼里,她的眼睛忽然痛了起来。
无忧用力地睁着眼睛,让那痛持续着侵入整个眼睛。她紧紧盯着远处的皇甫浪鹤,她看见他嘴边噙着笑,那笑一直停留在唇边,越来越深,而她的眼睛越来越痛。
皇甫浪鹤和纳兰柔心很相配,她很早就知道了。在那天,在她倒在皇甫浪鹤怀里的时候,不,或许更早,或许是在皇甫浪鹤第一次说起有个放不下的人时,她就知道,就应该知道了。这么多年来,他和纳兰柔心之间的那种默契是任何人都没办法比,而他们之间的那种情意在别人看来似乎淡若水,但实质上,这种淡如水的情意是没有人能和之相比的。
她一直在拒绝承认这些,故意漠视皇甫浪鹤和纳兰柔心之间的情意。她不知道该怎么和人相处,更不知道该怎么和自己不喜欢的人相处。她不喜欢纳兰柔心,她知道那是她的嫉妒心在作祟。她很想像在皇甫别苑里的那次,真心地祝福皇甫浪鹤能得到幸福,让他和纳兰柔心在一起。可是她只要一想到皇甫浪鹤要和别的女孩子在一起,会牵别的女孩子的手,她就会心痛。
她要和他在一起,就算他不再喜欢她,她也要和他在一起!
无忧深吸一口气,咬着唇走向已经停下来的两个人。
“皇甫浪鹤!”无忧走到皇甫浪鹤身后叫他,她看见纳兰柔心正用帕子在给他试头上的汗。
那个皇甫浪鹤简直就忘记了还有她的存在,听见她的叫声,抬了抬眉,漫不经心地问道:“什么事?”
“我……我肚子饿了!”无忧盯着纳兰柔心的手。去!干什么呢?这里又没有什么人,装亲爱给谁看呢?
“小农庄那边吃的早都准备好了。”皇甫浪鹤说着接过纳兰柔心手里的帕子,走到河埠头洗帕子。看他神情淡淡,很明显是在告诉她,那边吃早就准备好了,你肚子饿了就自己去吃好了。
“我又和那里的人不熟,你陪我去!”无忧大声地说。
“不熟?”皇甫浪鹤轻笑一声说:“你何时害怕过不熟的人了?”
“你……”无忧听出了他语中的嘲谑,不觉气朝上涌,一脚将一块石头踢向皇甫浪鹤,
皇甫浪鹤看也没看,侧身微微避过,慢慢地站了起来,转身神色淡淡地看着她说:“女孩子不该这样。”
“你管我怎样!”无忧气狠狠地瞪着他。“我偏要这样又怎么了?”
“不怎么。”皇甫浪鹤神情淡漠地绕过她走向纳兰柔心,将手中的帕子递给纳兰柔心。
无忧看了看他,再看了看纳兰柔心,忽然觉得心里满是酸苦,眼睛更是痛得让她感觉到连头都快要抬不起来了。她狠狠地咬着唇,咬得感觉到了一股甜甜的味道仍没松开。她看见皇甫浪鹤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她的眼睛痛得看见皇甫浪鹤只剩下一个模糊的白色影子。
无忧一咬牙,转身奔了出去。
“无忧……”皇甫浪鹤欲叫住她,终忍住了。看着她隐入飘飘芦苇丛中的的身影,轻轻叹了一声。
“无忧?”纳兰柔心若有所思地说道:“你终于承认了她叫无忧吗?”
皇甫浪鹤笑了笑不语。
“她的眼睛好红,不会有什么问题吧?”纳兰柔心说。
皇甫浪鹤眼神闪了一下,很快又笑着说道:“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