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南京之行
无忧感觉车子晃了一下,然后轰隆隆的声音小了下去了。
她悄悄地伸出头看了一下前面,只见皇甫浪鹤打开车门,拧了个桶走了出去。
她松了一口气,小心地爬到车窗前,大口地呼吸起新鲜空气来。
这种车子的确要比那马车要跑得快,也没马车颠簸,但是那汽油味却让她受不了。
一路上皇甫浪鹤都开着车窗,那窗子口有呼呼地风吹过,她早就很想很想趴在那窗子上狠狠地吸上几口空气了。尽管那空气里夹杂着灰尘,还有热浪,但也好过车里的汽油味。
她再使劲吸了几口气,这里的空气还不错,有水的地方空气都还是不错的。她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河流,赶紧又缩回了车里,她看见皇甫浪鹤拧着一桶水走了回来。
可不能让皇甫浪鹤看见她,要是被他发现她在他车上,肯定是会将她送回去的。虽然他不缺那三个大洋,但看他和秦渔凡的关系,铁定是立马掉头的。
“你准备躲到什么时候去呢?”
皇甫浪鹤将那一桶水倒进水箱里,盖好车前盖,站在车门口说。
无忧左看右看,搞不清楚他在和谁说话。
“出来吧!”皇甫浪鹤叹了一声说。
谁啊?这车子里头还有人吗?
“你这小狐狸……”
还没等无忧看清怎么回事,就被人一把从车座底下给抓了出来。
呜——
她不要被抓啊——
无忧使劲地扭着身子,甩着她那脏兮兮的大尾巴。
“还有力气瞪眼睛?”皇甫浪鹤轻笑地拍了拍她的头。“我倒是想要看看你能躲多久的,但是想不到你的隐忍度超出了我的想象。”
呜——
他他他难道早就看出她躲在车里了?他是怎么知道的?她连动都没动一下啊!
“你那呼噜声差点要盖过我的引擎声了。”皇甫浪鹤对自己好像能看懂这小狐狸的心思感到很奇怪。
呼噜?她什么时候打过呼噜?只有猫才会打呼噜呢!
他看着小狐狸一身一头的灰土,皱了皱眉说:“你这一身灰土是从哪里弄来的?看上去像只土耗子似的。”
呜——
人家也不想啊!
皇甫浪鹤看了看天色,将她放回车里。当然没有再将她塞回后车座底下,而是将她放在前座上面。
他坐上来发动车子。
无忧呼地跳了起来,跃到皇甫浪鹤腿上,一把勾住他的衣襟,两眼只瞪瞪地望着他。
呜——
她不要被送回去啦!
皇甫浪鹤愣了一下,笑着说:“我可不想为一只小狐狸耽误了我的事。”
咦?他好像能看懂她在想什么呢!
“好了,乖乖地坐回去,天黑之前我们得赶到南京城郊。”皇甫浪鹤将无忧捉起来放回座椅里,再次发动车子。
他不把她送回去,她当然会乖乖的了!无忧窝进座椅里。
恩……这个位置好舒服哦!又可以吹到风,又可以畅快地呼吸,汽油味也少了好多……
只是,她好饿哦……
天刚只是一擦黑,皇甫浪鹤的车就到了南京城郊。
皇甫浪鹤将车停在一处古朴的老房子前,无忧没力气地任由皇甫浪鹤将她从座椅里抱了出来,她看见一个白头发白胡子的老头蹒跚地迎了出来。
“福伯!”皇甫浪鹤上前扶住那个叫福伯的老头。
“少爷……”那福伯颤巍巍地望着皇甫浪鹤,居然老泪纵横。“我还以为少爷你真的比我们这些老东西早去了呢!”
“福伯……”皇甫浪鹤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无忧在皇甫浪鹤怀里动了动。
呜——给她弄点儿吃的吧!她就快要饿死了!
皇甫浪鹤听见了他的呜呜声,他一手扶着那福伯朝房子里走,边走边说:“福伯,赶了一天的路,还真是有些饿了,您帮我去准备点吃的吧!还有顺便也给这小狐狸也准备一点。”
“雷大爷一早就叫人过来传信了,都早就准备好了。”那福伯抹着泪呵呵地笑着说。“少爷的房间也收拾出来了,请少爷先过去梳洗梳洗,再出来用餐吧。”
“好。”皇甫浪鹤点头。
呜——不好!她要先填肚子!她就要饿死啦!
无忧无力地抓住皇甫浪鹤的衣服可怜兮兮望着他。
“好吧!”皇甫浪鹤看着她的眼睛叹了一声,对福伯说:“福伯,你先带着小狐狸去吃一点东西,我稍后就过来。”
福伯很是稀奇地接过无忧,左看右看,边看着边朝一间屋子走去。
无忧看着桌子上白嫩嫩的、洗得干干净净的肥鸡,无力地垂下了头。
这位老人家到底把她当作了什么了啊?饿极了的大野狼吗?她已经好几百年都不吃生肉了,要她吃这生鸡肉,还不如叫她饿死了算了!
她转头看另一个桌子上满满的热气腾腾的香喷喷的——鸡鸭鱼肉,口水差点流了出来。
她起身欲朝那个桌子跳去,却看见那个福伯满脸堆笑地按住她,讨好地诱哄着说:“你可不能乱跑哦……那边不是你吃的,那是给少爷准备的。这个才是给你的,这可是我养的最肥的一只老母鸡呢!快吃吧!快吃吧!”
我不要吃这只腥臭的肥母鸡!我要吃那边的鸡,还有那红烧鱼,那鱼才是她的最爱啊——
无忧在福伯满是老年斑的手掌下动弹不得,但她的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那些冒这热气飘着香味的鸡鸭鱼肉。
那福伯一手按着她,一手将那只白嫩嫩的肥鸡往无忧鼻子前推,边推边哄她:“福伯我真的不骗你哦,这鸡是我养的,没毒的……很肥的哦……”
无忧奋力让自己的鼻子躲开那腥臭的味道。
呜呜——谁来帮帮我啊——
当皇甫浪鹤一身清爽地走进来时,所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场景。
当看见皇甫浪鹤进来,无忧和福伯同时松了气。
“少爷,这只小狐狸好像不喜欢吃鸡呢!”福伯很是苦恼地说。
手下仍不敢松开无忧,生怕一松手她就跳到另一张桌子上去捣乱。
“哦?”皇甫浪鹤也有些奇怪。
照常理,狐狸一般最喜欢吃的就是鸡,这只小狐狸怎么会不喜欢吃呢?
皇甫浪鹤走过来从福伯手下抱起无忧,无忧无力地看了他一眼,耷拉着头再也没力气动弹了。
“你不会是不吃荤吧?”皇甫浪鹤皱着眉问着,将她抱到那张摆满饭菜的桌子前坐了下来。
一到那桌子跟前,无忧立刻来了精神。
她呼地跳上桌子,就近一头扎进一盘宫宝鸡丁里。
那福伯睁大眼睛看着她,半晌又愣愣地抬头看皇甫浪鹤,不禁又被皇甫浪鹤脸上的表情给弄怔住了。
他从来没有在少爷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呢!
宠爱、包容、放纵……还有那含笑着眼里全是温柔。
许久,福伯摇了摇头静静地退了出去。
呃——好饱哦!
恩……吃饱了就想躺下,躺下就想睡觉……
无忧打了个饱嗝,回头看见皇甫浪鹤再悠然地喝着茶。
咦?什么时候送茶来了?
呜——
她也要喝——
无忧凑进皇甫浪鹤。
皇甫浪鹤笑了起来,他将送到嘴边准备喝的茶倒了些在杯盖里递倒她面前。
恩……闻香味这茶还不错!好像是清池玉峰。
无忧眯着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茶香,低头吧嗒咪了一口茶。
恩……味道还满醇的,看来是今年春末夏初的春茶。
“你居然还会喝茶!”皇甫浪鹤笑着看着她,想起了无忧自制的云雾花茶。
她当然会喝茶了!想她漫漫的狐狸精生涯里,不找几件舒心养性的事打发无聊,那该有多难过?茶可是她最拿手的了,这包括采茶、制茶、沏茶、赏茶、闻茶、品茶,她通通都精通。
无忧埋头吧嗒吧嗒几口喝光了茶盖里的茶,抬头看恢复浪鹤手中的杯子。
皇甫浪鹤微笑着又给往杯盖子里倒了些。
吧嗒……吧嗒……她又将杯盖子里的茶喝了底朝天。
喝茶讲究的是沏茶、赏茶、闻茶、品茶。沏茶之形态,赏茶之眼境,闻茶之神韵,品茶之心情。
以前在望月洞时,她隔三岔五的也是会煮上一壶无忧谷山涧的温泉水,沏上一杯西湖龙井,或是自制的云雾花茶。沏——赏——闻——品——随那清清茶香,畅游在自己的异想世界里,那就是她狐狸精生涯里的一大乐事。
任是谁渴起来也只有一个‘喝’字可讲了的。
她现在很渴,所以她现在除了埋头如牛饮,再也顾不得什么品了。
正当她埋头在第四杯盖子里吧嗒个不停时,只听见有脚步走了进来。
一个蹒跚沉滞,一个轻巧如风……好轻巧的步子!比猫走路还轻呢!
恩……管他是谁呢!她茶还没喝够,继续喝……
“少爷……”是那福伯的声音。
“福伯你有事?”皇甫浪鹤问着往那茶盖子里又倒了些水,这小狐狸看来真的是渴了。
“这位姑娘来南京投亲,寻亲不着,又丢失了钱袋,想在府中借住,等找到亲戚就会离去。”福伯犹豫地说。
“哦?”皇甫浪鹤抬眼打量站在福伯身后的女子。
“小女子白旎见过皇甫先生。”那自称白旎的女子上前福了福。
噗——
无忧一口茶喷了出来。
好好好熟悉的声音!是——
她从皇甫浪鹤身前探出头——
皇甫浪鹤接过福伯递过来的毛巾,慢慢地擦自己手上和衣袖上的茶水,神色淡然地说:“给这位姑娘些大洋,让她找间上好的客店去休息。”
“小女子谢过皇甫先生,只是……”那白旎两眼忽然盛满了泪水儿,望着皇甫浪鹤楚楚可怜地说:“小女子因家中遭突变,才不得以出来投靠远房亲戚,但因从未出过家门,对外界甚是惧怕,实在不敢一人单身住客店,还肯请皇甫先生收留……”
皇甫浪鹤!你千万不要答应!她是个千年狸猫精!
无忧终于想起了这个女子是谁了。
那妖媚又带着些软绵绵的声音,就是那天和那个封不时在一起的白狸猫的。虽然今天她将声音里的妖媚之味隐藏了起来,但那软绵绵的尾音却一点也没改变。
她敢肯定,面前的这个女子就是那个白狸猫精幻化的!
“小女子听说皇甫先生是个极为正直侠义之人,才敢来府求助。”那白旎两眼含着欲滴的泪水儿垂下头。“但求先生收留,即使让小女子做个打扫的丫头也是可以的,等一找到亲戚定会离开。”
不行!皇甫浪鹤!说不行!她是个妖精!她和那封不时是一伙的,他们要害你呢!别看她那张脸啦!那楚楚可怜是装出来的啦!那是专门用来勾引或骗取男人的同情与爱心的!
无忧抓住皇甫浪鹤的袖子,想引起他的注意。
可是皇甫浪鹤看也不看她,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那白旎。似乎在考虑她的话,又似被她脸上的我见犹怜给迷住了。
好一会,他放下手中的毛巾,说:“好吧!你留下来吧。福伯你帮这位白姑娘安排一个住的地方,做丫头就不必了,我们府里也不缺丫头不是吗?”
他站了起来抱起直瞪眼睛的无忧,再看了那白旎一眼,然后走了出去。
一个正直善良的男人是没办法拒绝一个处境可怜的人的乞求的,尤其又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女人的乞求。
无可置疑,皇甫浪鹤是个正直又善良的男人。
唉——
无忧叹了一口气。
受骗上当的人往往都是那些善良正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