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何谓快乐？
一个人内心真正痛苦的时候，往往是不想让别人看出来的，无论那个人跟他有多亲近。
皇甫浪鹤知道现在他不能喝酒，就算是很想喝酒，但决计是不能喝醉的。
可是，他现在很想喝酒，非常非常地想。
而且，他还很想喝醉，非常非常地想喝醉。
他知道，烈焰很快就会找到这里。就算他不为了和他的那段宿怨，他为了雪无忧也会很快找到这里。
他轻轻地张开手掌，那无忧的两个元神从他手心飞了起来。
那两个元神绕着他的身体飞舞着。
不时地轻触他的面颊，他的唇角。或在他的手臂停留，又或在他的肩上歇息片刻……
“无忧……无忧……”
皇甫浪鹤低语。
他抬头看和大嘴巴犀鸟玩得咯咯直笑的无忧，一丝痛苦淹没在漆黑的眼底。
皇甫浪鹤摊开紧握的左手，手心印着神的标记，奇异的图案散发着圣洁的银色光芒。
他轻轻捉住落在膝一个元神放在那个印有神的标记的手心，闭上眼睛……
……一只小雪狐欢快地奔跑在皑皑雪域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小雪狐开始幻化，变成了一位娇俏可爱的女孩子……
……小雪狐幻化出来的女孩子和一位蓝衫女子来到一座云雾漫天的山崖里，她们在崖下的一处山洞居住下来……
……
皇甫浪鹤的手指轻轻颤抖了一下。
这是雪狐精的元神，这个元神有着雪狐精的记忆。从她还是一只小雪狐时，一直到……那个月银满地的八月十五之夜所有的记忆。
她的记忆里，有漫天的云雾，有开满灿烂紫藤的山洞，有一个名叫无忧谷的山谷，还有——他……
云雾中，她翩然飞舞……
……
有一天，她在云雾中接住了他。她叫他大鸟，她对他说：“我喜欢你！我喜欢你的笑！我喜欢和你在一起……所以，你不要死，你一定不要死……我要你陪着我！”
他在她的记忆里看见她倒在血泊中……
他看见她在那蓝衫女子怀里慢慢变成一只通身雪白的小雪狐……
皇甫浪鹤睁开眼睛，看那个依旧在和大嘴巴犀鸟嬉戏的女孩，心痛异常。
无忧……无忧……
原来……原来那只小雪狐就你呵……
“忘记……原来便是无忧。”胡梅娘走了过来。
皇甫浪鹤收回眼神，看掌中的元神，道：“不错，人之所以会痛苦，就是无法忘记。”
“可是，她快乐吗？”胡梅娘看不远处的无忧。
“她……”皇甫浪鹤抬头随她看过去。
“先生认为快乐是什么？”胡梅娘回头问道。
“夫人认为快乐是什么呢？”皇甫浪鹤问道。
“每个人对快乐的理解都不同，感受也不同。”胡梅娘说道：“何况人和妖魔？”
“是么？”皇甫浪鹤苦笑。
“先生还没有回答我，先生认为快乐是什么？”胡梅娘仍问道。
“快乐是人精神上的一种愉悦，是一种心灵上的满足，它会使一个人变得开心。它是无形的，亦是有形的。没有人可以触摸到，唯一能够表现的是它可以出现在我们的脸上，那就是我们的笑容，那些笑容便诠释了那时我们是快乐的……快乐其实很简单，简单得就如我们的呼吸一般……”皇甫浪鹤略微沉思了一下，富有磁性的声音缓缓地说道。
如果快乐……快乐便如呼吸一般。
他在心底说道。
“笑容有些时候并不只代表了快乐。”胡梅娘冷冷地说道。“先生不就总在笑么？那么先生很快乐吗？”
“的确，笑容在某些时候并不之代表了快乐，就像某些时候哭泣并不是因为痛苦一样。”皇甫浪鹤轻笑，笑声萧索。
“那么，先生认为这世间是公平的吗？”胡梅娘忽然又问了一个问题。
“这世间没有绝对的公平。”皇甫浪鹤说。
“原来先生早就了解了这世间是没有绝对的公平！”胡梅娘冷冷地说道。
“夫人想要告诉皇甫什么么？”皇甫浪鹤轻轻叹了一声问道。
“先生看她快乐吗？”胡梅娘看着咯咯娇笑扑到大嘴巴犀鸟背上的无忧问道。
“每个生灵最美好的天性是纯真，而纯真便是快乐的根源。”皇甫浪鹤看着无忧轻轻地说道。“无论是谁笑得如此开心无忧，都是快乐的。”
“是吗？”胡梅娘悲哀一笑说道：“那么，那个小雪狐精无忧呢？她快乐吗？”
皇甫浪鹤心被某种东西戳了一下。
“这很不公平，对那个小雪狐精无忧很不公平！”胡梅娘悲哀地笑着摇着头。“先生知道吗？她曾经跟说过，几百年的时光也比不过那三百多天，她不要无忧无虑，她只要和她的大鸟在一起时的快乐，为了那快乐，就算是化成尘，化成雾，化成一丝轻烟也甘愿。但无论化成什么，也只求落在身边，永远跟随着他。”
皇甫浪鹤闭了闭眼睛。
他看见了漫天云雾，看见云雾中，一身娇黄衣衫的女孩巧笑嫣然轻舞飞扬……
他听见一个女孩眼神痴恋地望着他说：如果我有一天再也回不来了，你要一直想着我……过很久后，你也要记得我……如果我们再也见不着了，你一定不要忘记我……
他缓缓地松开手，那个元神从他掌心飞出。
那元神在他的身前飞舞了一圈，又轻轻地落在了他的掌心。
“没有谁能妄断谁的快乐，也没有谁能剥夺谁的快乐。”胡梅娘长长地叹了一声，她看见无忧笑嘻嘻地朝这边跑来。
“你们找到烈焰哥哥没有？是不是要带天舞去见烈焰哥哥了？”无忧黑溜溜的大眼睛晶莹透亮，两颊绯红，跑到皇甫浪鹤跟前笑嘻嘻地问道。
皇甫浪鹤抬头看她，黑眸里升起淡淡的雾。
“还没有找到烈焰哥哥是不是？”无忧不笑了。
“无忧……”胡梅娘叫她。
“我叫天舞，不叫无忧。”无忧回身对胡梅娘说道。
“无忧，你快乐吗？”胡梅娘叹气问道。
“我说了我是天舞不是什么无忧！”无忧皱起眉固执地说道。
胡梅娘又叹了一声说道：“好吧！天舞，你快乐吗？”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无忧撅着嘴道。“你们都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们为什么还没有帮我找到烈焰哥哥？”
“你想听一个故事吗？”皇甫浪鹤问她。
“我不要听故事！我只要找到烈焰哥哥！”无忧脸色变得有些暗沉。
“一个关于无忧的故事。”皇甫浪鹤站了起来，走到亭边，看着远山雾岚。
“无忧？”无忧眼里有了丝丝好奇。“好吧……你说。”
“把你的手给我。”皇甫浪鹤转过身静静地看着无忧。
无忧依他所言伸出手。
皇甫浪鹤将她的手覆在他紧握的左手之上，然后缓缓张开手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