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污渍一样的光团渐渐变得明亮起来。
天似乎亮了。
这个世界就是很奇怪。
一到白天就会有很强的光线,就算没有太阳,就算是在阴霾的冬日,那光线也要比夜晚的灯明亮许多,温暖许多。
天,的确是亮了。
那光团已经不再是污渍一团,而是变得有些耀眼地贴在木头的地板上。
无忧和纳兰柔心紧紧靠在一起,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目光怎么也不肯朝其他地方看了。此刻就算彼此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她们两个也情愿对瞧彼此,而不去看她们四周的景物。
因为,周围的景物她们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了。
她们把彼此当作寒夜里唯一的一丝温暖,紧紧依靠着。
尤其是纳兰柔心,她整个人都靠在无忧身上,美丽的眼睛惊惧地看着无忧的手,仿佛她的手中有剑,那柄剑可以帮她抵挡一切妖魔鬼怪。
此刻她们身边没有妖魔鬼怪,她们身边只是有很多的人。
很多死人。
很多死了的女人。
很多死得奇形怪状的女人。
当你见到自己的身边横的竖的都是一些死相诡异的人时,那岂不是比见了妖魔鬼怪还要让人胆战心惊?
无忧并不怕死人,她活了将近千年,什么样的死人没有见过?只不过她没见过同时死这么多的女孩子,而且还是漂亮的女孩子。
她很怕自己死后会变得和她们一样诡异,一样难看,所以她很害怕。
人在危急害怕时而又无法自解的时候,惯常使用的手段就是自欺欺人。
比如掩耳盗铃,比如那只将头埋在沙地里的鸵鸟,比如眼不见心不烦。
无忧她们此刻使用的自欺欺人法子是眼不见心不烦。
她们却不知,人的想象远远要比人的眼睛所看到的复杂得多,丰富得多。
人的想象会将看到的事物加以放大,再涂抹上色彩,然后联想到无限空间里,将之发挥到极致。
她们所处的物体果然开始移动起来。
隐约听到车轱辘“嘎吱嘎吱”地声音传来,但仍然听不到别的声响。
看来这个箱子确实是一辆马车,而且是一辆隔音非常好的马车。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无忧开始忍不住好奇起来。
她强压住心里的惧怕与毛骨悚然,借着车顶的光开始打量车内情形。
车箱里的空间虽然没有烈焰的马车大,但也不小。
马车里除了六七个死了的女孩子和无忧纳兰柔心,就再也没有别的大物件了,所以看上去比烈焰的马车还要宽敞一些。
马车是由厚厚的松木板做成的,更有桐油将木板之间的缝隙封了个严严实实,大概隔音便是因此。
车子上方透光的是一面玻璃,也就约两掌宽窄,看透光度,应该也非常厚实。
先前所看见的一片片幽幽亮亮的,好像是很多金银瓷器反射的亮光,其实是马车四壁一些装饰物。那些装饰物类似于古董花瓶,很精致。但很奇怪的是这些花瓶不是瓷的而是银的,并且是镶贴在四壁上。
花瓶里没有花,空空的。
很奇怪,这车里居然没有通气的地方,可偏偏她一点儿也没有感到呼吸不顺。
无忧咬牙吸了一口气,细细挨个打量那些死了的女孩子。
这些女孩子都很漂亮,非常的漂亮。即便是死的奇形怪状,但也都无法掩饰她们很美的事实。
而且这些女孩子还都很年轻,看上去大都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
她们每个人死的样子都不同。
不管是倒下的身形,还是脸上的表情都不尽相同。
但她们却有一个共同相似之处——表情痛苦狰狞,但嘴角却是含笑高挑。
细看那笑仿佛不是在笑,而是在哭。再看那痛苦狰狞的表情,却又似在脉脉含笑般充满温柔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