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恢复
那么,从现在开始,从新开始,古轩需要振作,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做。
亲们,对吗?
对。如果聂叔所说无误,那么,脑海中有一地方,在水一方,将是璇儿记忆恢复的地方。我不能等,我必须坚信,哪怕多等一秒,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为了璇儿能够快一些记得她是璇儿,记得她是我的璇儿,我必须马上出发,不带将,不带VSOP,不带们。
所以我开始跑的更快,以至到了聂同学身边她会惊奇地问我为什么这么匆忙,以至我没有向她解释任何为什么,毕竟现在她还是聂欣然,还是同样单纯到可爱的聂同学,对吧?
在她产生了狐疑的目光中,在她因太阳晒的晕红的酒窝里,在我们站在一起同百米之外向我们微笑挥手告别的聂叔挥手的时候,我,牵起了之前像八爪鱼被电触的聂欣然的手。远处父亲给她的微笑和目光让她显得紧张,但更多的是内心平静到安详的舒畅。幸福是不能放手的,我必须紧紧牵住她的手,而这次牵手将不会再放手!
聂欣然的脸愈发晕红了,但我牵的紧,她也不得不放下挣脱的动作,问我:“你哭了,爸爸没有为难你吧?”
“没,没有。”这才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模糊不清了,撒谎是双鱼座的特色,我说:“可能是刚才跑太快,风吹进去沙子了吧。”
我应该马上转移话题,因为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为璇儿的记忆恢复马上出发,马上,“知道我为什么跑这么快,我要带你去个地方,马上出发。”
没给她提问的时间和机会,聂同学已经被我拽着跑了起来,她边跑边看聂叔,聂叔除了之前的微笑挥手又多出了信任的点头动作。聂同学,现在你可以安心了,可以跟随这个莫名其妙的男同学满大街奔跑了吧。
今天,真的是盼望,美好回忆在脚步声中伴唱。
上帝,请保佑古轩能够将意外进行到底!
我们开始跑,聂叔也回到路边驾着宝马渐行渐远。路上聂欣然一直在问我关于我们跑的目的地,我决口保密,因为我志向加入FBI亦或保密局,所以要从娃娃练起。我们越过护栏,跟随的士翻过群山,两小时后,出租车在郊外的一条山路尽头停下了。
这里已经远离了城市的喧嚣,群山环绕,依山傍水。我先下的车,聂欣然被我牵出来,我们站到公路边,她将我们牵着的手举高,做着很夸张的闭眼深呼吸,然后转过头对我跳,“古轩,这里环境好好噢,以前都不知道来过没,好像来过噢。”
“好了好了,走吧,一会儿就到了。”我说,牵着手,继续走。
沿公路边的小路下,空气变得更加清新了,高大的林木里投射出的阳光格外明亮,好像回到了童话里的一米阳光。聂欣然还是在不断问我,我还是转变话题逗她开心,以缓解路途颠簸带来的疲劳感。半小时后,小路尽头,穿过树林,瀑布,飞流直下的瀑布,从天而降,落在我们伫足的大石头下碧蓝的水潭中。
我松开手,聂欣然双手撑着膝盖,又要喘息,又要欢呼,“我不行了,好累,瀑布,看,看瀑布!”
累,确实很累,早上临行的时候将说今天会有阳光出现在我的身旁,现在想想还不止一个太阳。我们可以伫足了,眼前美轮美奂的瀑布就是我想带聂欣然光顾的地方。如你所想,这地方是多年前我和璇儿常来的地方,留下太多美好和惊险的时光。现在她遗失了这些,那么,我们就从这里将它们找回来吧。
我相信这里一定可以唤醒她沉睡的记忆,瀑布山石记得她遗失的时光。亲爱的瀑布,亲爱的大石,你们一定会帮助我的,对吧?
上帝一定会看见我的努力与诚心的,我是上帝的宠儿,自然应该得到上帝的爱。我又不着调地认为了。想象璇儿如果能够在稍后恢复记忆,我的那颗柔弱滴心噢。
记忆犹新。三年前夏天的一场夜雨之后,璇儿跑来对我说:“在山那边,荼縻花开,我们去看末路之美吧。”我说,“好。”
初夏夜雨润如酥,石头上苔藓皆绿。璇儿被周围的荼蘼花包围着,蝴蝶纷飞,她站到大石头上闭眼呼吸,瀑布水气沁人心脾。苔藓将璇儿绊倒,我牵紧失足悬吊的璇儿,右手被身后紧紧抓着的荼縻刺深深刺痛。那天有风,荼縻花飘,我们坐在群花丛中,看着璇儿依偎在我怀中泣不成声,为我抚摸右手伤口。
那么,今天。荼縻花败,刺痛我右手的刺还在,它说,再来。
上帝作证,我没有要伤害聂欣然的意思,哪怕是一闪而过的念头。也许最错的方法才是最快的成功之道,我只是想她记得自己的过去,快一点,仅此而已。
我还是不知道自己的方式是否会为我带来璇儿,亦或是弄巧成拙,虽然将常说,“要相信,总会有光明的东西在未来。”那么,今天,古轩,赌了,为光明的未来,赌了。
我重新牵起聂欣然的手,可能这次的力度令她感觉到痛,她回过头疑惑地看我。我上前,她后退,时光在她的后退中开始回放。我能感觉到自己右手渗出的血液顺着我的胳膊流进我的腋窝,流到我扑扑跳动的心房外的胸膛。场景就像一部舞台剧,不过我没有余地和能力用替身。
我把手牵的更紧更紧,以致我自己都感觉到弄疼了聂欣然的手。血愈流愈烈。聂欣然吓坏了,“古轩,快救我上去,救我!”
周围树叶在飘,蝴蝶在飞,流水潺潺。我不能拉她上来,至少现在不能。聂欣然惊慌失措,她放开一只抓我衣袖的手,去敲打自己摇摆的头,眼泪已经润湿了领袖。
我能看见她呼喊我的吃力咽喉,因为每一种声音都是一次心灵的慰藉,那是对内心的害怕最初的援救。不要说我只有在欺负女孩子的情况下才不怂包,我没吃错药,我根本没吃药,孰知我在掩饰肝肠寸断的莫名其妙。我不能放手,但聂欣然已然在一分钟之后用瘫软代替了放手,低下了之前拼命摇动的头。
上帝,她是我的梦,我还是不能让梦破灭在我自己的手中。恢复不了,我们就重新开始好了,我不该让亲爱的受苦,还是我强加的苦。去他妈的将意外进行到底,到底就是我们同时停止呼吸。
肝肠寸断,泪眼欲穿。我把聂欣然从空中拉回到没有荼縻花瓣的荼縻丛中,紧紧抱在自己染血的怀里。她已然晕倒了。我不该让我的天使流泪受苦的,与其要她痛苦到还不如让我痛苦。
对不起,我的宝贝。
神情定格在惊恐中的聂欣然在我怀里晕睡,蝴蝶在瀑布激起的彩虹中翩飞。这世界还是很美,不必对已逝的过去苦苦追忆,明天同样可以创造属于自己的美丽。如果,现在晕睡的聂欣然是一个死去的天使,我会永远守候着我的天使,即使她已经死去。拥有就是幸福,何必在乎得到全部?
“轩轩,救我!”我右手血迹干硬的时候,聂欣然在我怀里梦魇,“轩轩,救我!”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应该将她从梦魔手中抢过来,她不能在受苦了,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聂欣然,醒醒,醒醒,……”
“轩轩,不要离开我!”她还在梦魇,我用左手拍打她的左肩,聂欣然突一起身抱紧了我,“你不要璇儿了吗?”
……
将,你在哪里?我需要巧克力,需要吃很多很多很多的巧克力,即便吃成糖尿病也在所不惜。我那饱经风霜摧残的心肝儿啊。此时无声胜有声啊。让我们荡起双桨啊。
聂同学,聂欣然,聂璇,你知道吗?如果你现在是在说谎,我就lovethewayyoulie。但事实是你没有说谎,真实到山有棱天地不合。你们知道吗?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叫我“轩轩”,就是璇儿!就是璇儿!
“我,”我还是内心荡漾的说不出更多的话来,只能更紧的抱住她,“你。”
上帝,谢谢。
谢谢您让我的一番自导自演没有白费,谢谢您让聂同学所受的痛苦没有白受,谢谢您让聂同学恢复了记忆,谢谢您让璇儿重新回到我的身边。我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说“谢谢”。
如果今天的意外真的演变成到底的意外,如果我不能一同死去,如果我没有勇气殉情,多年之后,很多人问我,我可能只会说:“不合时宜,惟有璇儿能识我;独唱情歌,每逢捋荼倍思卿。”
现在,我可以称呼她璇儿了,璇儿哭的跟个泪人儿似的,比林黛玉更林黛玉。两年了,这两年来再也没有比现在更令我感到快乐、满足、幸福的事情了。我那失散又相见不相识的天使,终于又再次幸福的回到了我的怀抱。现在,就算老天要我因为得到的美好而失去所有爱的力量,我也不会害怕,而我仍会更加勇敢地去追寻那等待着的美好幸福!
一生不变的执着与誓言只因为有你!什么山盟海誓都敌不过为你我的重逢做点实在的事。
面朝瀑布,比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更幸福。璇儿美丽的格子衬衣上沾满了我右手渗出的血液,比番茄还鲜红。不辱使命的右手光荣的躺在璇儿小小而胖胖的双手中,在璇儿的泪水滴落到伤口的时候开始跳动。我用左手帮她拧下滴着的泪,她把头放在我的左肩上,亲吻我左手。那一刻,我再次搂紧了璇儿,她已经闭上了长睫毛的双眼,我亲吻她额头、左耳、左眼、鼻翼,直至薄薄而欲动的嘴唇。
鼻吸着璇儿的发香,同山头沉下的夕阳一样,无限温柔美好。这一刻,我才深深的意识到,浪漫与幸福带走的时光永远都是出乎意料的仓皇。我撑起躺在怀里的璇儿,告诉她天色已晚必须回家的事实,璇儿搀扶我站起,把只属于我的笑容重新向我绽放开来,伴随着她别样节奏地点头及留恋的鬼脸,我们越过树林、踏过小路、重回公路。半小时后有公车经过,我们在后排选择了一个双人座位坐下。看着车窗外倒退的风景,留下飞流直下的瀑布和零碎飘落的树叶还在荼縻周围继续着他们的美丽,我们的重聚。刘海吹过这里最后一丝清风。
之前,在车上,回来的路上,我们说过很多话。那时间我才骤然发现自己还没吃过早饭,而时间已经把我们抛弃在夕阳西下的傍晚,璇儿竟然从她的小包中拿出一盒巧克力,我们一起坐在车上分享下午茶时分的早餐。巧克力,不臭美,我胜感欣慰,在璇儿之前残缺的记忆中仍有我的一席之地。我吃着巧克力问璇儿关于改名字和记忆恢复的事,她说:“自已也不是很清楚,但记得有发生车祸,爸爸说妈妈现在还在国外疗养,关于我的过去爸爸每每落泪说不想让我再添苦楚,绝口不提过去了。”
可敬可怜的聂叔,我知道您是最疼爱妻儿的父亲,重提过去只会让女儿回忆痛苦,那时那刻,遗忘对璇儿反而是一种幸福。如果当时聂叔能够看见今天,或许这些年会过的好一点。
车还在开,璇儿说:“关于我们的记忆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头还有些许疼痛,倒是你的手。”
“没事,头痛就再睡会儿,到家就好了。”我微笑说着,将右手举高,摆动,然后就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低级的错误,伤口在我脸部肌肉的抽搐中再次裂开。璇儿抱住我的右手,依偎在我的胸口,周围是无数双凝视我们身上斑斑血迹的目光。
在璇儿的强烈要求下,我们下车后就直奔诊所而去了,迎接我们的照样是医生凝视我们身上斑斑血迹的目光。然后医生为我的右手做治疗,他擦一下酒精,璇儿就会关切地问我,“痛不痛。”
我龇牙咧嘴,“不痛。”以至不知多少次后医生也开始在擦完一下后问我痛不痛。技术娴熟的医生很快就给我包扎好了右手,然后我要求给璇儿开点药,他听完我的叙述,一脸祝福的表情递给我药,我给璇儿弄好看着她服下。
走出诊所,天已黑透,霓虹灯开始闪闪发光。我问璇儿,“现在我是叫你欣然好呢,还是璇儿好呢?”她跳到我的面前,用手指矫情地刮我的鼻子,说:“当然是璇儿啦,欣然是爸爸帮我帮他遗忘痛苦的代号,现在我已经找回了过去的美好,一切都不重要,快乐开始就好。”
我说:“说的好。”
现在,我愈发觉得自己是神的宠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