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天下看了顾无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蹲下来问顾无双:“你怎么了,难受吗?你别吓我!”
顾无双抹了一把眼泪,顺其自然扯嘴角笑了一下:“我是难过啊,你明白我的难过吗,你不明白,要是你在最好的年纪没有了妈妈你就会明白了,我的妈妈……我的妈妈,她永远没有了,去了一个我见不到的地方,永远都不会回来了,除非我死了才有可能见到她……可是我真的很没有出息,我想她,很想她,一年多来我都没有走出来,我想妈妈,你别笑我,我想妈妈。”
话未没有说完,顾无双呜呜地哭了起来,许天下扶着她的两个胳膊,那股强大的悲伤似乎传到了他的心里。
这时的许天下更觉得顾无双是一个被放在篮子里的婴儿,顺着涓涓的河水漂流到他身边。
这时的顾无双也不再是他心中天真烂漫,活力无限,朝气蓬勃,青春昂扬的小姑娘,她变成了一个让他极度心疼的人,好像遗世独立的仙女,埋葬着自己内心的忧伤;她又像一个孤胆英雄,能承受折磨多,隐忍而坚强。
许天下想抱着她,如果可以的话,以后都用自己的肩膀为她抵挡风雨,他什么也不求什么也不为,只为了见到她的时候能看到她的笑脸,是实实在在的笑脸,没有隐忍的忧伤和难以言说的痛楚。
一个正在享受亲情的孩子,特别是女孩子失去母亲,那是迄今为止许天下所能想到的最悲惨的事情。
可是这是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哭,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他是一个战士,就算再会说话,也有点儿寡言少语的感觉。这里不是部队,不是哪个兄弟牺牲了,大醉一场,趁着醉酒厚着脸皮痛哭一场,一切就过去了。
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子在许天下面前这样痛彻心扉地哭过,或许有,许天下也早已忘记了。但是他知道,唯有今天顾无双气若游丝的抽泣会永永远远留在他的记忆里吧,因为她的每一声哭泣,不知道为什么,都牵动了他的心,许天下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心痛。
顾无双越发抓紧了许天下的手臂,她觉得自己正在沉入一条深不见底的汹涌暗流,没有可以支撑的力量,她没有那种把母亲冰封在海底的力量,所以她害怕自己沉溺,如果沉溺,那只有死路一条。
她有许多未竟的梦想,都是妈妈期望的,她要好好活着,做一个光辉的延续,做妈妈在这个世界上的眼睛。
顾无双哭着,她来不及擦去眼泪。她顺着椅子快要跌坐在地上,但是双手还紧紧抓着许天下的胳膊。许天下突然顺手圈住了顾无双整个后背,把她抱起来,又放在椅子上。他红了眼眶。
许天下自然不知道顾无双是酒精过敏的症状,往日在部队,每次执行完任务,许天下都是和他的战友们不醉不归,把伤痛和残酷用酒精浇灌和埋葬,让旧伤新痛随着醉意在梦里沉沉睡去。
所以,高大挺拔的许天下如一棵松树一般,在椅子旁站了一会儿,恍然明白过来,许天下便抱起顾无双,三步两步走到了通往住房部的电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