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里远远走来一红一白两个人影,她眯起水眸仔细看了,脸上一热,瞬间心跳如鼓。暗叹,竟是许久不见他了。
裴然一身簇新水青色箭袖长袍,外罩反绒毛胆的雪白貂裘,雪片砸得猛,他微微低着头,像极了积雪压弯的修竹。
绯墨一头长发随意披散着,轻薄的红色衣袍迎风猎猎,奇怪的是身上一点雪花都没落上,仿佛风和雪都不敢接近他,只得远远避开。玉卿以前听人说,内功极好的人可以刀枪不入、风雨无阻,或许就是如此吧。
裴然进了屋,一眼就看到玉卿缩着肩膀站在那儿,她似是高了一点儿,脸儿越发瘦了,还穿得那样少,雪白的脸,美得不似真人,更像留恋人世的精魅仙魄。
裴然眉头蹙起,一言不发地盯着她单薄的衣衫,心口针扎似的难受,脱了貂裘,站在火盆边儿拂去雪末儿,见衣服差不多烘暖了,信手将貂裘裹在玉卿身上。
熟悉的甜蜜桂花香,融融的暖意,令玉卿有些晕眩,她竟像孩子般笑起来:“谢谢先生。”他瘦了,双颊塌陷,下颌尖瘦。
裴然也笑,却笑得发苦,哑声道:“穿着吧。天冷。”
玉卿觉得他异样,却问不出口。一定发生了某些事,而她被蒙在鼓里。
绯墨斜睨着她,妖美的眸极冷,无声做着口型:妖孽。
玉卿纤扬眉稍一蹙,不欲搭理他,丰曦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声,温醇的声音入耳:“卿卿,去倒茶。”
好半天,玉卿才反应过来他在叫自己,忙答应着,端了茶盘过来,又听绯墨在她耳边低语道:“笨。”她狠狠瞪了绯墨一眼,仍站回丰曦身侧,心里琢磨着此男是不是该修理一下了。
绯墨似有急事,看了看玉卿,神色犹豫,却听丰曦说“无妨”,绯墨微哂,轻咳一声,面色凝重:“皇帝要召主公回京,恐怕就是这几日了。”在颐朝,男子二十而冠,丰曦还有两个月就满二十岁,应由族中尊长为其加冠。
丰曦淡淡“嗯”了一声,抿了口茶,道:“他身子如何?最近谁在跟前儿伺候?”
“皇帝半个月前开始咳血,自己偷偷用金石丹药压着,不敢叫薛后知道。”绯墨想了想,打算直接捡要紧的说,“执金吾将军换成了公孙冒,是薛相的门生。尚昀被人随便找个错儿给调到上林苑做步兵校尉。”
前任执金吾将军--尚昀是已故丞相尚道林之子。尚道林之妻元缨是元贵妃的亲妹妹,元姒元贵妃是丰曦生母。执金吾是巡视帝都、护卫皇宫的武将,掌管羽林军和虎贲郎。
“咚”的一声,丰曦将手中的茶盏压在玉案上,眸光似刀锋般雪亮,隐有杀气:“元绍安将军呢?”
与此同时,玉卿亦脱口而出:“火速与元绍安联系!”定北大将军元绍安乃元贵妃兄长,麾下四十万大军屯兵定北大营。
大颐朝的良将,在玉卿脑子里如数家珍。
玉卿与丰曦异口同声说出同一个人的名字,不禁两两相望。玉卿转过视线,浓睫投下暗影如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