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玉卿一愣,虽不明所以,却心中忐忑起来。
第一次见裴然时,她浑身污垢,他清净如水、纤尘不染。现在,她通身洁净地与他并肩站立,为何仍会感到自己的浑身泥泞?
她心中有太多的阴暗不愿被裴然看见,若他看透她的真面目,对她心生厌恶,到那时她又该如何自处?
“慧极必伤。女子太聪明终非好事。或许就是因为她心智太慧,才会遭遇那样的劫难。”裴然惋惜道。
她?玉卿嗓子涩得紧:“她是先生故人?”
裴然道:“然与她素昧平生,只是读过她那篇轰动帝都的‘万言书’,据传那是她九岁时所写。”
她胸口砰然一热,不以为意地笑道:“或许只是世人添油加醋而已,先生岂可轻信。”
玉卿记得阿爹前前后后共将那篇所谓的万言书读了四次,后来又罚她不得再踏出王府一步,更不准再写文章,还逼她练骑马、射箭、练拳脚。
那时皓之正蹒跚学步,成日跟在她后头“咿咿呀呀”的手舞足蹈,常逗得阿爹哈哈大笑。现在想来,那段时光却是他们父子三人在一起时间最多的日子。
正是靠着那时练下的三脚猫功夫,她才能带着皓之逃出来。
往事袭来,心尖儿上一阵酸楚直逼眼眶,玉卿别过脸,硬是把泪意压下,再回头已是面无波澜,幸而裴然仍犹自回味,并未在意她。
裴然长叹一息:“世传昭和郡主三岁能诗文,五岁熟读四书,六岁读史论春秋,八岁与慧空大师辩论得胜,九岁写万言书直指当朝弊政。若非然曾亲眼目睹她与慧空大师雄辩的盛况,也会以为是世人讹传。”
心头一紧,玉卿垂眸道:“先生可曾看清她的摸样?”
裴然不疑有他,坦然道:
“我被王谨硬拽去大相国寺时,已是人山人海,便在殿外站了一会儿。听她虽是稚子之声却句句玑珠妙语,偶有孩童的幼稚之举,却能深谙佛法精髓,并以此针砭时弊。”似是想起了什么,裴然微微一笑。
玉卿心中稍宽,凤眸漾满笑意。
蓦地,裴然想起名满天下的昭和郡主竟摸着慧空大师的肚子说:“大师诵经念佛,不耕种就能食物满肠腹;那路边的饿殍、食不果腹的饥民不会念经,佛祖自然不帮他们。”
裴然不自觉又笑出声来。
大颐帝国极为推崇佛教,近年旱涝频发,百姓食不果腹,庙中和尚倒是脑满肠肥。
世人只道佛祖慈悲,却看不出这天下到了“佛与民争食”的地步。谁能料到这不足十岁的女童能一语道破!
只可惜,这般人物却……裴然虽痛心疾首,却心中明白:在景帝眼中,纳兰世家已是毒瘤,只能连根拔除。这便是帝王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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