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夜雨来得突然,下得绵长。
贤俊他们到家的时候,依然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Frank!Frank……”贤俊一边轻声唤着一边到处张望。
“到哪儿去了这种雨天?Frank!”
“真的没在院子里吗?”朴绪问道。
“我刚刚去找过了,没有。”
“你怎么不事先放它进屋里?下这么场大雨,Frank要是在也得被冻死!”
泽男边说着边用手拨开一株盆栽。
朴绪见了无语作扶额状。
“……你觉得以Frank的身形藏到盆栽里去现实吗?”
贤俊从厨房里走出来,神色焦急。
“里面也没有……它到底去哪了?”
“会不会是在楼上?”
泽男说着就往楼梯走。
“不会的!Frank从来不上楼,它恐高。”
泽男上楼的脚步一个踉跄。
*
朴绪往楼上望去。
刚进门的时候他就注意到鞋柜旁那双湿透的帆布鞋。
眼下的一楼一派安静。
她应该在家吧?
淋雨了?
正出神,泽男又出现在楼梯处,压低声音朝下面两个人喊了声。
“找到了,在楼上!”
在楼上?
楼下的两人相视一眼,一起朝楼梯走。
上了楼,直走几步再拐个弯就是二楼的小客厅,泽男在拐角处等着,见到他们走近了,连忙做出一个嘘声的手势。
两人疑惑不已,可是一转过拐角,便瞬间明白了。
*
和外面的狂风骤雨浑然相反,小客厅里的灯光柔和温暖,安和静谧。
宽大的真皮沙发上斜靠着一个娇小的身影,鹅黄色的棉质睡衣衬得她皮肤白皙头发乌黑,胸前一本摊开的英文书,随着她均匀的呼吸微微起伏。
贤俊有些费力地把目光从沙发上的身影移开,看到Frank此刻趴在女生脚边紧紧挨着,也正睡得香甜。
摊伸出的后腿上包扎的纱布随之映入眼帘。
看得出来,包扎得很用心。
贤俊的目光又移回女生身上,闪烁着复杂的眸光。
他竟突然间有点担心女生穿得过于单薄,睡在这里会着凉。
正准备上前,一旁的朴绪却是早一步地脱下淋湿的外套,上前两步俯下身,把书本拿开,再小心翼翼把沙发上的女生抱起来。
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面料,她暖暖的体温一点点渗进朴绪宽厚结实的胸膛……和心脏。
看到她微微皱了眉。
朴绪有点紧张地屏住呼吸。
没想到女生的脑袋在他怀里动了动,寻到个舒服的位置,软软的身躯就完全窝进他有力的怀抱里,睡得安心。
朴绪低低地笑出声。
不着痕迹地紧了紧手臂的力度。
“在这睡觉会着凉,”转头向旁边怔愣的两人低声说道,“我先把她送回房。”
说完便不由分说转身离开。
*
把怀里的人儿轻轻放到床上,原本被填满的怀抱顿时变得空虚。
盖上被子,他的脚步却似乎移不开了。
凝视着床上那人柔和安静的睡颜,不知比那些浓妆艳抹的精致脸庞可爱耐看多少,他眼神专注地仿佛眼前是世上难得的珍宝。
按捺不住地,慢慢地俯下头,在她光洁的额头落下一吻。
这一吻竟让他一阵悸动,满足得心中轻叹。
“晚安。”
“做个有我的好梦。”
*
翌日清晨。
“爷爷早,高管家早!”
北希打着招呼在饭桌前落座。
金明道停下手里的刀叉,上下扫视了一边北希,皱了眉。
“丫头,最近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还是医院事情多太忙了?看你小脸尖的!”
“有吗?”北希双手捂上自己的脸,“瘦了吗?”
“嗯,是瘦了点。”
高管家端来北希的早餐,笑着顺便应了一句。
北希闻言嘿嘿笑了:“那我就太对不起高管家您了,您煮那么多好吃的,结果我吃进肚子里,肉也不知道长哪儿去了?”
“没事儿没事儿,我多喝点牛奶,先补补钙!”
说着真拿起杯子咕咚喝了一大口,逗得金明道和高管家直笑。
“噢对了,”高管家递给北希一个信封,“昨天寄到家里了,没来得及给你。”
“谢谢。”
北希接过信封,看到上面标注的是从国内寄来的,隐约猜到了是什么,也就不急着打开。
忽然想起一件事。
“爷爷,您昨晚是不是很晚才回来啊?”
“嗯,很久没出席这样的宴会了,一时脱不了身。”
“那您回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一个不小心睡在沙发上的我呀?
明明记得她是在沙发上看书来着,怎么醒来就在床上了?难道是自己迷迷糊糊走回去的?
金明道却理解错了她的问题。
“那小子吗?”他用餐巾擦了擦嘴,“他们都回来了,听说Frank受伤了,你帮它包扎的吧?”
“嗯?哦!应该是昨晚雨下得太大不小心踩到碎玻璃了,伤口是包扎好了,但还是怕发炎,爷爷您一定要嘱咐金贤俊带Frank到医院看看。”
金明道却睨她一眼。
“不怕狗了?”
北希一怔,想起之前初次见到Frank的惊慌失措,微微窘红了脸。
“……本来是怕的,包扎着包扎着……就不怕了,Frank挺可爱。”
金明道哈哈笑起来。
“我看你这性子,天生就是当医生的料!”
*
S大,阶梯教室。
讲台上的老师口若悬河,讲台下的学生昏昏欲睡。
而北希旁边的丽娜,更是早已睡死过去。
其实北希她也觉得这种全系的公共课很无聊,内容古板冗长,毫无用处,偏偏又不能不上。
偷偷从背包里翻出那个信封,撕开来,开口朝下一倒。
几张证件和一些文件资料掉了出来。
北希拿起那张崭新的身份证,出神地望着照片上那个微抿着嘴唇的自己。
之前拜托了国内信任的师兄,撒了谎把家里户口本拿去补办身份证和学生证,等了这么长时间,终于都补办好了。
既然身份证有了,出去租房子就没什么问题……那么,也是时候要离开了。
早上金爷爷皱眉嫌她瘦的一幕又浮现在脑海中。
这一刻,明明还未到真正告别离开,却已清晰地感觉到内心的不舍。
金爷爷待她,是真如亲孙女般疼惜爱护,教她一个在异国他乡的普通留学生如何不感激?
而世上的事永远都存在一个怪异的对立面,金爷爷对她所有点滴的好,都成为她在说出告别时,必须艰难跨过的一道道坎儿。
教室里有扇窗没关严实,一阵夹着深秋的温度的寒风蹿进来,在外套里捂得暖洋洋的北希冷不丁打了个激灵。
她突然想到,在这样冷的天气里,如果胃里有了暖暖的食物,是不是心脏对于分别的承受能力,就能强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