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希灌下一大杯黑咖啡,苦涩夹杂着微酸滑过喉咙。在咖啡浓郁的香气里,她终于清醒了些,这才第一次值班呢,她就已经有点吃不消。
昨夜发生了一起连环车祸,急诊室一瞬间变成没有硝烟只见血的战场,到处都是伤者,走道里站满了赶过来的患者家属。
给轻伤者清洁消毒和包扎伤口,带一个又一个患者照X光做磁共振,穿梭在各个科室间送拍好的片子,写一大堆的病例,护士忙不过来还得帮下忙……他们实习生忙得脚不点地晕头转向,看到天边亮起的那一抹晨曦,累得表情都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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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总觉得要熬夜啃下那一本本晦涩难懂的医书已经很辛苦,但是实习了才知道,跟在医院里这些心理脑力和体力的三重考验比,坐在桌子前喝着热茶复习简直是太舒服。
但她还是觉得自己好幸运,她一个小小的非正式实习生,竟然能够被分配到医院里因医术精湛闻名的权教授的实习队伍里,还参与到了昨晚权教授主刀的一台心脏修复手术。
她要怎么去形容,那颗在打开的胸膛里咚咚地跳动的心脏带给她的震撼?
无论在书上看了多少次,无论对着泡在福尔马林岑克尔溶液里的标本端详多久,就算你对心脏上的每一个部分、每一条血管记得滚瓜烂熟,它终究是死物。
书里、溶液里、记忆里,它都是毫无生命力的东西。
可是现在,它就在你的眼前,一下,一下地跳动,喷涌出新鲜的血液,润泽全身每一个器官,每一处的血管。一种来自生命的不可侵犯的庄严之感击中了北希,使命感真真切切地油然而生。
她注视着权教授沉着冷静的操作,细细听他的讲解,心里越发明晰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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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希看手表,五点五十,再过几分钟就要查房了,搁下杯子往外走,不料前脚刚迈出休息室门口,一个身影匆匆而过,猝不及防被北希的脚绊倒,一下子摔倒在地,纸杯里的咖啡悉数洒了出来。
“呀!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女生拧着眉撑起身子,看到自己白袍上一大滩的咖啡渍,怒不可遏地骂道:“长不长眼睛啊?两只眼睛挂脸上是用来装模作样的吗?”
北希皱眉,原本满腔的歉意生生截住。她认得这个女生,罗慧媛是较年长的那批实习生,据说成绩十分优异,但眼梢里总带着生人勿近的冷意,不与他人亲近,很是冷傲,也很不凑巧地,跟她分在了同一组。
想了想,还是伸出手去扶她,不想却被对方狠狠拍掉。
“少来假惺惺,刚穿上的衣服就被你弄成这样,真是晦气。”
自己是什么时候得罪她了吗?北希看到自己被拍红的手,表情冷了下来。
“前辈,我从里面出来本就视局受限,不像你在外面完全可以留意到四周,而且我走路是正常的步速,急匆匆撞上来的是你,你的衣服弄成这样我的确有责任,真的非常对不起,我愿意把衣服洗干净后还给你或者付你干洗费,但……你摔跤并不完全是我一人造成的,人身攻击犯不着。”
“你!”罗慧媛气急,余光瞥见其他实习生也匆匆朝一个方向走去,知道查房时间就要到了,无心恋战,只好愤愤离去。
北希缓下神情,也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