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欢呆呆地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人。
陌生又熟悉的人。
鸭蛋脸蛋,清秀的五官,说不上漂亮,却给人一种温和柔弱的感觉。不过,那苍白脸色的却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唯一一点样貌上的优点也荡然无存。
十八年了!
穿越到这里已经十八年了,她看着这张脸由粉嘟可爱变成如今这模样。
可她从来没有一天觉得这张脸属于自己,她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由婴儿变成少女,而不是她自己在慢慢长大。
梦欢早已忘了前世的模样,但她明白,那时的她才是最真实的自己,而不是这副软弱可欺的模样。
软弱可欺?
不知道她的对手知道她是这样评价自己的,会是什么感觉。
会不会嗤之以鼻,会不会大骂一场。
当年,以近乎冷血的手段清洗自家老臣的人,是她。
以无情手段迅速打击甚至毁灭对手的人,是她。
以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冷酷手段独占北秦商界半壁江山的人,亦是她。
软弱可欺?那是笑话。
想到这里,梦欢自嘲道:“不是说面由心生吗?那我怎么会长成这样。”
青草张嘴欲言,却被桃红用眼色阻止。
桃红默默的把梦欢的头发在齐肩处用红绫束起来。
束好头发后,梦欢径直走向里间更衣。
桃红则领着青草离开了房间。
门外,桃红严肃的对青草说道:“青草,你刚来不到一个月,所以有些事情不清楚。三小姐是一个很好伺候的人,但她也有一些奇怪的地方。比如说:当她未叫你名字却在说话时,你不用回答,就当什么也没听见。因为大部分的时候都是三小姐在自言自语,你不需搭理,做自己的事就行。”
换好衣服,梦欢领着桃红前往她父亲沈航文的院落三春堂。
沈航文是沈家的挂名家主,并不管事。所以大多数人都称他为老家主,称梦欢为家主。
他虽生在经商世家,却不喜经商,反而喜欢舞文弄墨、呤诗作画。
他平日里最高兴做的事就是同同道中人吃茶论文、喝酒呤诗。
当年,沈航文接手沈家之时,原本处于困难时期的沈家就更加岌岌可危了,对手落井下石,曾经的朋友避之不见。
内部也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幸亏沈家还有几个老臣在一旁帮衬。
否则,还等不到梦欢接手,沈家就毁了。
而沈航文在梦欢接触沈家商行之后不久,就开始不断的把家权交给她。
看到沈家在梦欢的管理下起死回生时,他就不再过问商行之事,而是把家族的权利全都交给梦欢,自己做起了挂名家主。
来到厅内,等候多时的小厮告诉梦欢,父亲在书房等她。
梦欢听此,便让桃红在厅内等她。
梦欢明白,父亲必定是为了今晨之事找她。
梦欢独自一人来到后院,经过花圃,穿过竹林,才来到沈航文的书房。
沈航文不喜喧闹,所以他的书房设在院落的最南面,周围种满了竹子,平日里只有亚辉一个书童在旁伺候。
站于书房前,梦欢抬头看着匾上的‘南辰书斋’四字,不由的晃了会神。
不管过多久,她都无法适应这个世界的文字。
虽然她看得懂也会写这个世界的文字,但无论是房间里挂着的,还是她自己写的都是现代的简体字。一定要写这个世界的字时,她都是让桃红代笔,而且她用毛笔写的字很难看,用父亲的话来说,刚刚学写字的幼童也写得比她好很多倍。
她没有敲门,而是轻轻的推门而入。
进去一看,果不其然,父亲正在认真的练字,她进来后也未中断。
梦欢没有出声,径直走向右厅,坐于座位上。
她安静的等待着,思绪却回到了十八年前。
她还记得那也是一个春天,她来到了这个世界,由一个成年人变成了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她第一次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幅画面就是桃花漫天飞舞。
从此,梦欢爱上了这一画面。每到那个时候,她就会在院中设一长榻,躺在上面看漫天桃花飘落。
因为,它不仅意味着这一世的开始,也意味着上一世的终结。
春天,是梦欢情绪最不稳定,总是回忆前世的一切。或者说,春天的她更像真实的自己,而不是平日里伪装的自己。
过来很久。
梦欢飞离的思绪才慢慢地回来,涣散的眼神也慢慢地聚焦。
梦欢抬起头看着不知何时坐于她对面的父亲,微微一笑。
此刻的他正端着茶杯品茶,一身青色长袍,看似普通,却是用沈家最新织成的翠竹罗绸缎做成的。长袍上那若隐若现的翠竹是由沈家绣女李如蕙绣成,唯有她能将隐蝶针法运用到这种程度。
父亲的头发用白玉束环束起来,并用玉簪固定,黑白相衬,甚为好看。
再加上那俊朗的样貌,虽年近五十,却一点也不显老。
反而更像中国古代的儒生,温文尔雅,风度翩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