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心中烦乱,急于回西湖边去。她并不恼恨上官枫骗她,只怕离开这么些时候,万一偏偏与等的那人生生错过,当是后悔莫及。
也不答上官诗柳的话,要向外走去。成钧也颇觉对不住九娘,何况这件事多个人知道,或许就多一份找到的希望。便道:
“九娘等的人左手臂上有个月牙形的红色胎记。”
上官诗柳咬着手指,喃喃的道:
“让我想想...月牙形的...怎得似乎有些印象呢?”
九娘听她这么说,慌忙停下脚步,满怀期待的望着她。上官诗柳微皱眉头,实在说不上来。
过了半晌,歉然道:
“九娘姐姐,我好像知道一些。你给我点时间,我好好想想。”
九娘道:
“多谢你了,我就先走了。”
二人留她不住。上官诗柳对上官枫道:
“哥哥,你带九娘姐姐来的,你送她回去吧。”
上官枫慌忙站起,就往门外走。上官诗柳忽然叫道:
“哥哥!你左臂上不就有个月牙吗?”
成钧与九娘尽皆大惊,呆在原地。上官诗柳道:
“哥哥,那个月牙痕迹不是胎记,是你小时候烧水被水壶烫的。我见过一次,你就让九娘姐姐看看吧,她等得这么辛苦。”
成钧心里大为纠结,不知道该希望那人是上官枫,还是希望不是他。人妖殊途,九娘显然早将自己许给了那人。
上官枫是普通人或许还好,但他是昆仑山的掌门弟子,修真派的青年才俊。
就算他同意,就算付睿渊也无话可说,他的大好未来却生生葬送了。可九娘痴痴的等待,他们都看在眼里。
如果因为那说不准的未来,负了九娘,却更加残忍了。不管以后怎样,若真的是上官枫,也不能永远的逃避下去。
想到此处,他道:
“上官师弟,是你也好,不是你也好。你让九娘看看你的左臂。”
上官枫望着九娘噙着泪水的眼睛,不知怎的,之前所有的顾忌都抛到脑后。
“九娘,没错,那人是我。”
说着,挽起了袖子。他的左臂果然有个红色的月牙。当如上官诗柳所说,那是水壶底烫的。现在虽然平复,印记却仍然还在。
九娘跪在地上,抱着他的手臂,在那月牙上轻轻一吻,喜极而泣。
上官诗柳欢呼一声:
“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我们刚到杭州三天,就碰见你了。”
上官枫扶起九娘,心下则万分感动。而成钧担心的事情到底发生了,不知该高兴还是该烦闷。
他们复又坐下。上官诗柳喜滋滋的说着话,九娘溢满柔情的望着上官枫。上官枫和成钧都低头吃饭,饭到嘴里也没了味道。
各人都想着心事。上官诗柳不知九娘身份,空空为哥哥高兴。九娘则欣喜无已,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不会再离开了。
成钧和上官枫所想却是一个样,今后怎么办?
这顿饭吃得没滋没味,上官诗柳挽着九娘说说笑笑。成钧左思右想,这件事他实在不能再说什么。站起身道:
“上官师妹,你过来,我跟你说点事。”
上官诗柳似笑非笑的望着九娘和哥哥,同成钧出了门。
天刚下午,两人出了客栈,在附近找个茶楼,随便要了壶茶。上官诗柳脸有喜色,问道:
“大师哥,九娘为什么要等我哥哥?还有我哥哥手臂上的月牙是怎么回事啊。”
成钧喝了口茶。
“你真的想知道?”
上官诗柳懵懂的点点头。成钧这才将九娘是狐精,十年前上官枫救了九娘一命,九娘要等他报恩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
上官诗柳大奇,这个故事很离奇,却丝丝入扣,不得不信。感叹道:
“想不到妖物都这么重情重义。”
过了一会儿,又问道:
“大师哥,九娘是狐妖,我哥哥是人,他们,他们能在一起吗?”
成钧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但九娘既然化作人形,应该可以吧。”
上官诗柳拍手道:
“那太好了。那他们能生宝宝吗?”
成钧道:
“这个我就真不知道了。”
他接着道:
“等这边的事情完了,我们就得回天墉城。到时候九娘自然不能跟着回去。这件事啊,我现在倒是真希望那人不是上官枫。”
说着叹了口气。上官诗柳也低头不语。忽然听大街上一阵嘈杂。两人从窗子望去,只见几十名壮汉手持木棒驱赶百姓。
待清出一条路,慢慢走过来了两匹马。后面跟着数十名佩剑的下人。马上的人,一个是名老者,衣着华丽,腰间佩戴一柄剑,眼露精光,显然不是普通人。
另一匹马上的人,正是陆仲双。他一只手缠着布,另一只手的鞭子四处抽打,百姓抱头散开。如此看来,那老者就是他爹陆雷了。
此等声势,恐怕连杭州城的知府老爷都远远不及。
上官诗柳不解,问道:
“大师哥,他们是什么人?干嘛他们来了,就不让别人走?”
成钧心道:
“之前听说陆家在浙江为恶,只是没亲眼看见。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素月山庄的名望都被他们毁了。”
他解下伏羲琴,推开桌上的茶杯茶壶。将伏羲琴放在桌上,轻轻弹奏。
琴声悠悠,直传了下去。陆仲双被人斩了一只手,本就心情极差。听有人弹琴,便开始破口大骂。
忽然两匹马一齐长嘶,发了疯似的乱撞。陆仲双修为本不甚高,加上受了伤,再坐不住,被摔了下来。
陆雷跃下马背,拖住儿子,轻轻落在了地上。他年纪虽大,功夫却仍然俊得很。刚一落地,就冲着茶楼抱拳道:
“不知哪位英雄驾临杭州城,在下有失远迎,在此赔礼了。”
陆雷听那琴声,就知道对方不是善与之辈,这才说了些客气话。琴声戛然而止,一个女子的声音道:
“英雄谈不上。只是见这两位大爷好大的架子,忽有兴致,就弹奏一曲。”
陆雷听是个姑娘声音。但不敢丝毫小觑,接着道:
“我父子二人有急事出城,打扰了姑娘雅兴,还请恕罪。”
过了片刻,又听道:
“素闻素月山庄惩恶扬善,为国为民。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纵然陆雷隐忍,也知道对方既然提及素月山庄,今日就不会善罢甘休。他冷冷的道:
“姑娘所说不错。在下所在的浙东分庄和舍弟的浙西分庄合力保浙江平安,算是对得住一方百姓了。”
只听冷笑一声,便不再说话了。陆雷不愿多生事端,挥了挥手,示意各人离开。
陆仲双早就没有好气,见父亲不敢多言,他却眼不下这口气。可也不敢声张,小声道:
“这妞子不自量力,我早晚让她知道我的厉害。”
刚说完,小腿一麻,站立不稳,直跪在了地上。陆雷大怒,朗声道:
“这位朋友我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也劝你,举头三尺有神明,多行善事。免得素月山庄知道你在杭州作威作福,来取你们性命。”
陆雷身子一动,心道:
“难不成是成小姐?怪不得有这等修为。今日之事若真被成小姐看见,我们这一家子算是完了。
庄主念在我曾经的功劳上,或许饶了我一家性命。但苦心经营的家产都将付之东流。”
转而一想。
“不对,成小姐说话有一点山东口音,前年我还见过。说话这人反而有些当地的口音了。”
念及此处,问道:
“姑娘可是与素月山庄有干系?”
“我与素月山庄毫无干系,只是久闻大名罢了。”
陆雷松了口气,道:
“既然如此,姑娘何必多管闲事?”
他本想加上一句“我父子二人该没得罪姑娘。”但想想,这些年得罪的人多得数不清,还是将这话咽了下去。
“天下不平事,姑娘我都管得。”
陆雷怒极,他生平自负得很。早年辅佐成剑心,习得过素月剑法三十五招中的二十余招。
因素月山庄对外人教习很是严格,一般的分庄主最多只能学十五招。这十五招对付三#四流人士已经足够。
遇见高手虽远远不如,可上头有素月山庄总庄撑腰,一般也没谁敢不给素月山庄面子。
而且素月山庄与各派关系都很好,麻烦事就少得多了。所以陆雷这样的人,一辈子都没遇见真正的高手。
还以为天下高手中,只有素月山庄中,成姓之人才比他的修为高。前年他让出浙东分庄庄主位置,成浩岚特地在济南举办宴席。
并亲自提名陆仲双为新的分庄庄主。如此荣宠之下,他们父子便有恃无恐。认为天高皇帝远,在杭州城横行霸道,做了杭州城的土皇帝。
连杭州知府都不敢多言语,见了他们父子就如同见了上司一般。整日介的对他们阿谀奉承,点头哈腰。
今日听这女子如此无礼,陆雷岂能再忍。纵身向着茶楼跃上,想揪那丫头下来。他虽自负,想起之前的琴声,还是不敢轻敌。
这一抓,是素月剑法演变而来,跟了好几招后劲。一般修真之人是决然挡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