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在转开防盗门的响声就如沈亦为此时的心跳,咯噔,咯噔,咯噔,卡擦,门开了,伴随着卡擦一声,沈亦为发现自己一头冷汗,他暗骂自己无用,究竟我在怕什么?沈亦为心想,我是受害者,不是吗?
沈亦为悄悄,悄悄地推开门,探进脑袋往里看,客厅里没有人,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客厅的光柱里有若干细小的灰尘漂浮其间,这些空中漂浮着的灰尘证明这个房间似乎许久没有人的踪迹。
餐桌上依然摆着几个菜盘,一盘是炒鸡蛋,没有吃完,如果没有记错,沈亦为发生车祸的那天早上洪妈妈炒了一盘鸡蛋,沈亦为还问,怎么早餐是炒鸡蛋?
洪妈妈说,是洪芮菱要吃,她说煎蛋太油腻,水煮蛋又淡而无味。
是的,该就是那盘炒鸡蛋了,莫非……沈亦为忽然意识到,自从自己出事的那天起,房子里再也没有人?
不可能,据佟琳等的说法,自己该是昏迷了多日,那么,这个过程中,洪芮菱没有烧过饭?——那定然是Ken给他买饭来吃了。沈亦为快步走到厨房,发现垃圾桶里果然有几个快餐盒,他直感觉脑门冲顶,一脚将垃圾桶踢翻,只感觉一股叫做男人的血气从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开始涌动,他将拳头握得紧紧的。
洪芮菱……沈亦为终于爆出一声虎吼,他快步从厨房里走出,一脚蹬开卧室的门,洪芮菱不在房间里;然后他再次一脚蹬开洗手间的门,洪芮菱如果刚回家一般会先洗漱,洪芮菱依然不在;他再次蹬开书房的门,洪芮菱也不在;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在佣人房里,佣人房在发生车祸之前是洪妈妈在住,蹬了三脚,俗话说,两军相交,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沈亦为也是如此,他似乎有些虚脱,没有力气再去蹬开佣人房的门,他轻轻,轻轻地扭动佣人房的门把手,慢慢地,慢慢地推开来,洪芮菱还是不在,床上放着几件艾苓的衣服……
莫非,洪芮菱知道自己回家清算?躲起来了?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然后再次走回主卧室,将立柜门一扇一扇地打开,失望就一重一重的加重,什么洪芮菱躲起来,哈哈,她根本就直接离家出走了。
哈哈,哈哈,沈亦为感觉心在凄厉地狂啸,在心里他无论判断过多少次,那都是基于一个立论——洪芮菱在家。他想过虎吼,大骂,甚至伸手给她一个清脆的耳光,可是这一切瞬间破灭,而破灭的原因在于洪芮菱根本就漠视他的复仇,换言之,仇恨只是对于沈亦为才是仇恨,对于洪芮菱,或许是解脱,她终于从这个家,这个生活了7年的家逃了出去,去和她心爱的男人呆在一起,过着公主与王子一般的幸福生活。
恨,已经不是一个形容词,沈亦为在心里已经让这个词成为动词,那是千钧压顶的奋然一击,那是刺刀撕裂的鲜血喷射,那是内心痛苦,揪扯,撕咬之后的绝望之刎。
他站在空寂无人的客厅中央,忽然一把扯开衬衣,只听到衣扣震落在地的清脆的响声在四壁回荡,接着只听到沈亦为撕心裂肺的一声哭喊,啊……无人应答,除了壁间的回声;无须应答,除了爱情从不曾到来。
沈亦为再次走到房间,他看到洪芮菱的衣服小半已经被收拾过,剩下的都是自己要么在生日,要么在结婚纪念日等两人之间的节日给她买的衣服,她将她和沈亦为之间的回忆全部留在了他们有着回忆的房间里,悄然离去,不知所踪。
沈亦为已经冷静了下来,他复走到艾苓的房间,艾苓一直是和月嫂睡,除了床上的衣服,艾苓的衣服倒是收拾得干干净净,连尿不湿都一起带走了,约莫是洪芮菱也不知道该如何打理孩子的一切,干脆全部带走;那么,洪妈妈呢?从婴儿房收拾的情况来看,这必然是洪芮菱的杰作,例如,她留下了孩子的双耳水杯,也留下了盖被,这些物件看似不重要,对孩子来说,却是不可或缺的,如果是洪妈妈收拾,该不会如此没有经验。
沈亦为似乎感觉到一丝安慰,就好比面对全世界的背叛之后,尚有一个怜悯的眼光射过来,他收到了,无论如何,都感觉温暖。洪妈妈没有背叛,哈哈,还有一个人没有背叛。
他抚摸着艾苓的婴儿床,似乎感觉扑通扑通的艾苓的心跳,从前他总喜欢将耳朵贴在艾苓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声,这个声音让他感觉生命是何其有趣和坚韧,就是一个精子和一个卵子,居然造出这么生蹦活跳的生命,这心跳是他的生命的延续,也是他的心血的凝结,对于艾苓,他倾注了全部的爱,即使今天,对于艾苓,或许多了一些冷漠,但是爱呢?能够说走就彻底从心里拖走吗?造物主啊,你怎么可以如此残忍!
他同样抚摸着那件水貂皮的大衣,那是沈亦为狠心从奥特莱斯给洪芮菱买的,为此一个貌似张柏芝的女孩将他看作大款,他又一眼看到了在那个极尽奢华的夜宴上,洪芮菱穿着的一袭宝蓝色的长裙,长裙上的碎钻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忽然生出一个恶劣的想法,找出剪刀,一剪,两剪,他将宝蓝色的长裙剪出两个大大的破洞,他就望着破洞傻笑,边哭边笑,洪芮菱,你如何能如此绝情?
哭过了,笑过了,沈亦为乏力地瘫倒在地,沉沉地睡去,直到太阳西下,鸟儿的厮闹再次嘹亮的唱起,第二天来了。
沈亦为站起身,他一个踉跄,差点再次摔倒在地,他太虚弱了,旧伤刚愈,一天未食,痛心伤肺,虚弱得只能选择坐下来,他又看到了那件被剪出破洞的宝蓝色的长裙,目光呆滞,然后似乎很慌乱地将剪下的破布补上去,他笨手笨脚,将碎布片塞进长裙的破洞中,塞进去,又从另外一边露出来,破洞依然是破洞,碎片还是碎片;他姿势极其笨拙地重复着刚才的动作,想要将长裙恢复原样,一次,两次,三次……每次的结果都是失败,破碎的衣服如何能够回复原样呢?
那么,破碎的爱情呢?当然……
一连两天,沈亦为迷迷糊糊睡了又醒,醒了就“补”衣服,累了就睡,睡了又醒,然后再“补”衣服,窗外的鸟儿唱了一次有一次,时间就在简单的重复着,显得毫无意义,就和沈亦为毫无意义的日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