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们在繁繁家给她过生日,吃奶油蛋糕,唱生日快乐歌。繁繁换上了平时一直都舍不得穿的连衣裙,象一只坠入人间的精灵出现在我面前。我敢发誓,这是我见到过的最美丽的繁繁,虽然眼前的她没有华丽的衣裳,没有漂亮的首饰,但我想就算拿世界上最昂贵的珠宝和繁繁比,都会显得暗淡无光。
屋内烛光盈动,窗外繁繁点点,小祖儿拍着小手一遍一遍唱着生日快乐,繁繁把蛋糕上的奶油一大块一大块抹在我脸上,咯咯笑个不停,说我是一只奶油大猪头,不许我擦掉脸上的奶油,我偷偷从奶油中吐出舌头,露出嘴巴问繁繁;繁繁,能告诉我你许的是什么愿望么?”繁繁听后,抬起头默默地注视着窗外,我知道,她一定在看天上的繁星,最亮的一颗就是她,旁边一颗小的就是小祖儿,而围着他们转个不停的那颗就是我,一颗傻傻的,每天不知疲倦保护着他们的星星。
繁繁呆呆望着窗外没多久,忽然收回双眸,轻轻替我拭去脸上的奶油,柔声问我;猪头,你说繁星会从天上掉下来么?”
“当然会喽!”我调皮地用手指把脸上最后一点奶油抹进嘴里,用非常肯定的口吻回答繁繁,我想她听了一定会很失望,果然繁繁不再作声,眼神即刻黯淡下来,就象蒙上了一层灰色的纱缦。
呵呵!不过这回繁繁上当了,我还有后半句话没说呢;繁繁,天上的繁星离我们很远很远的,少说也有几亿公里,而且它们都有自己正常的运行轨道,所以呢,在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偏离轨道,摔到地球上的,除非发生意外!”
“意外?”繁繁没料到我会给出这样的答案,一脸茫然地以为我要告诉她的是什么天文知识呢!
“恩,其实天上每一颗繁星有都自己的故事,他们的前世就是我们身边的某一个人,起先谁也不认识谁。只有当两个陌生的人慢慢从相知,相熟,最后到相爱。这时,繁星才会降临到地球上,化作一双美丽的眼睛,附身在那个女孩儿身上…。从此,那个有着繁星般眼睛的女孩儿就变成了一个小仙女,开开心心地和男孩儿生活在一起。”
“猪头,你说天上的繁星都是开开心心的么?”
“肯定开心的,繁繁,你想啊!要是它不开心,怎么会把‘眼睛’睁得那么大,那么亮!还不停的眨呢!”我凝视着繁繁的大眼睛,很认真的解释给她听。
“那繁星变成的小仙女呢,她也会一直开开心心的么?”繁繁脸上的纱缦正在慢慢散去,美丽的大眼睛忽隐忽现,恍如破尘而出的极光。
“恩,当然也是的!因为对小仙女来说,她找到了自己的意中人,所以开心。而小仙女的意中人也深深爱着小仙女,他会天天守着小仙女,开心了陪她笑,难过了陪她哭,所有的负担一个人扛,所有的阴霾一个人顶,因为他知道,要是小仙女不开心,忽然有一天被上天收走了,那么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说完,我忽然觉得最后一句话有点肉麻,这不该是我的一贯作风,可是我马上又否决了,这点肉麻要是和繁繁在我心目中的位置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咯咯咯…猪头,那你就不怕天上派下来妖魔鬼怪把小仙女抓走么?”此刻繁繁心里的阴郁已经完全打开,调皮的表情溢于俏脸,她边笑边忙着帮小祖儿换上一条新围巾。
“不怕不怕,要是真有妖魔鬼怪把你抓走,我就打他,用嘴咬他,用脚踢他,用我这只超级无敌大猪头撞死他。”我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而且还说漏了嘴,把小仙女说成了繁繁,但我肯定繁繁也绝不会怀疑我是故意的,呵呵,可事实上我就是故意的。
……
有人说聪明的女孩儿善变,他们的小脑袋里通常装着一只不同刻度的晴雨表,一会儿乌云密布,一会儿晴空万里,对于那些既担心它出错又离不开这只晴雨表的人来说,唯一的办法只有每天默默陪着它,沐浴风霜雨雪,享受阴晴圆缺。
我就是那个勤奋的气象预受员,每时每刻期盼着上天的眷顾,但令我伤神的是,繁繁脑袋里的这只晴雨表除了晴空万里,又多了一只叫‘多愁善感’的零件。
随后,我想繁繁可以无忧无虑地过完她和我在一起的第一个生日,脸上的笑容会象月牙儿一样美丽,我幻想自己能够变成一面魔镜,一面可以裁决谁是世界上最美丽女孩儿的魔镜。每当繁繁拿起魔镜,无论此时的她,年轻漂亮还是满脸皱纹,贫穷或是富有,我都会大声地告诉她;陈繁繁同学,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孩儿,一百年是,一千年是,一万年是…。”
“猪头,你会想你妈妈么?”
“我…。”
然而这却是繁繁对着魔镜说出的第一句话。怎么不想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妈妈,小繁星是繁星妈妈生的,小魔镜是魔镜妈妈生的,小猪头是猪头妈妈生的。可我不愿在繁繁生日当天和她说一些让我们伤感的话,面对繁繁这个对我来说已经有点陌生的问题,我忽然觉得如梗在喉,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如果我说实话,告诉她我想自己的妈妈,繁繁定会联想到她的爸爸,那个对她来说始终是个迷的父亲。如果我骗她,说我不想,这样瞬间可以把她‘唤醒’…。
但是要我骗她,违心说不想,就等于承认自己是个不孝子,繁繁又会怎样想我呢?!那个在她心目中的大英雄忽然成了一个卑微的小人…我…我是么?!
……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忽然‘嘭’的一声,小祖儿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原来小家伙见我们不搭理她,自个儿闷声不响地吃独食。谁想,吃着吃着竟睡着了,结果一不留神从椅子上跌落下来。
繁繁见状赶紧把小家伙扶起来,不停地在她额头上轻轻揉着;噢,祖儿乖,祖儿乖,祖儿不疼,呼撸呼撸毛,祖儿不疼…。”
小家伙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嘟赌囔囔;妈…妈,蛋糕太滑了,祖儿从椅子上摔下来了。”
“祖儿,让爸爸看看,摔疼了没有?”我忙急着问她。
“猪头,你是死人啊!小孩子摔了,也不知道扶一把!”繁繁突然多云转阴,不分青红皂白地埋怨我起来。
“繁繁,我…。!”我本想鸣几句冤枉,可一想今天是她生日,也只好挨骂不吭声,忍屈当一回‘唯她命’了。
“妈妈,别骂爸爸了,不关爸爸的事。是祖儿吃太多了,从奶油上滑下来的。”
小家伙急着帮我辩解,脸上的奶油涂得满满当当,象是只露出一双大眼睛和一只正在吧唧奶油的小嘴。我和繁繁见她这幅模样,不约而同地‘扑哧’一下笑出声来。这一笑,让我感到如释重负,刚才的忧虑立即一扫而光,多亏了小祖儿,紧要关头,总能拉爸爸一把。
繁繁拿来毛巾帮小家伙把脸擦洗干净,怕她再吃得满嘴油腻,索性也不给她围脖巾了,反正今天所有的清理工作全由我包了,少穿一件不如多洗一遍,我断定繁繁是这样想的。
小孩子的回笼觉就象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一旦醒了,再让她安静下来,比登天还难。小祖儿刚才这么一摔,似是摔醒了,更加生龙活虎,手忙脚乱地把余下的蜡烛一根根重新插到吃剩的蛋糕上,吵吵着让我把蜡烛点上。
“祖儿,听话,把蜡烛拿下来!”我不同意,说她。
“不嘛!祖儿要插嘛,剩下那么多蜡烛不用多浪费呀!”说着,小家伙手里又攥着三根蜡烛了。
“祖儿乖,听爸爸话,等你过生日了,爸爸帮你买很多很多蜡烛,比妈妈的还好看!”
“不要!祖儿就要今天吹蜡烛。”小家伙不依不饶。
我拿她没办法,骂又不听,打又不舍得,还是繁繁宠小家伙,帮她把剩下的蜡烛一根根插好,点上。然后,让小家伙学着自己的样子,双手合十,闭上眼睛,等许完愿后,‘呼’的一下,娘儿俩一同吹灭蜡烛,接着,又唱起了生日快乐。
趁她们高兴着,我到厨房又弄来一盘沙拉;好了,好了,别唱了,再唱肚子也要跟着唱了,饿了吧,快吃点,今天家里可没剩饭的。”
“哈,太好了!猪头,你没全拌掉啊,我还当没有了呢!”繁繁根本就没怎么吃,不饿才怪,提起调羹,往小祖儿和自己碗里满满装了一勺。
“呜,妈妈,祖儿不吃了!”小家伙摇摇头,不肯吃,眼睛却一直盯着碗里发楞。
我觉得奇怪,小家伙平时最爱吃沙拉了;祖儿,今天爸爸沙拉里没放卷心菜哦!”
“噢…。不吃!”小家伙使劲抿抿嘴巴,眼睛盯得更紧了。
我担心小家伙别哪里不舒服,吓唬她说;哼!你不吃是哇,明天我就告诉你老师,说小祖儿在家里挑食,不肯吃东西。”
没过一会儿,小家伙委屈着一张脸;爸爸,祖儿不能吃太多的!”
“为什么啊?”我和繁繁同时惊讶地问她。
“恩…恩…祖儿要是吃得太胖,狄小锋就不要祖儿了!”小家伙紧张兮兮对我们说。
“呵呵,为什么呀?”我笑着问她,狄小锋是大鼻子的儿子,和小祖儿同在一个幼稚园,前两天我去接小家伙,他们老师还向我告状,小祖儿老是和狄小锋吵架,每回总把狄小锋惹哭了才罢休。
“因为我要当狄小锋的老婆呀!”小家伙说。
“当老婆?!什么当老婆啊?”我不明白小家伙在说什么,繁繁也是疑惑不解。
“别的小朋友都当狄小锋老婆的,只要当了他老婆,狄小锋就会给他老婆发小红旗了!”
“呵呵,那狄小锋有没有让你当他老婆啊?”我逗小家伙开心,问她。繁繁随即白了我一眼,轻声骂道;没正经。”
“哼!没有!”小家伙气鼓鼓地说。
“为什么啊?”我替小家伙鸣不平,问她。
“狄小锋说我太胖了,象韩红一样,他不喜欢胖的女孩子,他要祖儿减肥才能当他的老婆,那样祖儿就能有小红旗了。”
没等我开口,繁繁眉头一皱;祖儿乖,我们不当狄小锋老婆,只要祖儿听话,老师会给祖儿小红旗的。”
小家伙听繁繁这么说,才勉勉强强往嘴里送一小口沙拉,眯着小眼睛偷偷打量繁繁的脸色,接着繁繁又对我说;猪头,下星期祖儿开家长会,你去跟他们老师说说,什么老婆老公的,这么小就这样还了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