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后,我大病了一场。
小桃青请来一拨又一拨的大夫,给我吃了一碗又一碗的汤药,还是没用。我整个人可怕地瘦了下去,且没日没夜的高烧,夜里总是梦到自己在冰冷的水中挣扎,呛了满鼻子满口的水,然后从中惊醒,再沉沉睡去。
之间似乎有人前来看望我,昏沉地辨识对方的模样像是宁玉,她坐在床边同我说了好多话,但我却一句也没听到,仿佛自己身处另一个世界里,浑浑噩噩,无法醒来。
不知过了多少日,在一次从梦中惊醒的时候,我闻到了一股草药香气。那味道馥郁芬芳,弥漫在屋子里,有一种潮湿的令人安心的温暖。
我慢慢睁开酸涩的眼,就着微弱的烛光,往炉火声音发出的地方望去。窗下有星星点点暗红色的火光,它们隐藏在黑暗里,明灭闪烁,好像暗夜的萤火。
药炉旁坐着一个人,影像隐隐约约逐渐清晰,那人背对向我,只望见一袭白衣胜雪,黑发高高束就。他手里拿着蒲扇,慢慢摇晃,让小小的炉火不至于熄灭。
是谁呢?我张开嘴想问,喉咙里却干燥如火,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动了动,想坐起来。那人似乎听见了声响,便丢了扇子走到床边。
他身上带着一缕淡淡的清香气,长袖子拂过我的脸,丝丝痒痒。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他的声音低柔清朗,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我眯着眼睛,努力看清他的脸,却只能模糊看到一些轮廓。
他抬手,指尖微凉,温柔地抚摸着我的额头,舒服极了。
“傻孩子,何苦要这般折腾自己……”他低声说着,到最后几乎是化为一声叹息。
我心中迷蒙,似明非明,却无力回答他的话。
那人将我扶坐起来靠在床头,过了会儿端着药碗送到眼前,舀了一勺,送到我嘴边轻道:“来,喝药,喝完就会好的……”
我细细地端详对方的模样,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用力推开他的手,药顿时洒了他一身,染脏了白雪一样的袍子。
对方看着我,声音里似乎透着些许无可奈何:“你是不是在想,为何我还会出现在这里?”
我心中一悸,虚软无力地别开脸尽量让自己不去理会。
而他一面摸着我披散的长发,一面继续说道:“我有自己的无奈,但是现在不能告诉你,将来某一天或许你就会明白了,但愿那时你不会怪我……”
我怔怔地看着被褥,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我说这样的话,可却也证实了之前他的确是骗了我,想到此,鼻间一酸,眼泪竟不争气的滑落下来。
他伸手轻轻地替我擦眼泪,柔声安抚道:“这样病下去可不是办法,你还这样小,不应该承受这么多痛苦的。”说着,他转身从药罐里重新倒了一碗汤药,又走了回来:“对自己好一点,安心把药吃了吧。”
转目盯着那支递到我嘴边的药碗,眼泪更加止不住地往外淌。
我想,自己应该在梦里罢。
这曾是我梦寐以求的温柔,如今忽然降临到我身上,竟比梦境还要不真实。
一只大掌揽我入怀,让我的头靠上他的颈窝,干净的嗓音从头顶传入耳中:“哭吧,发泄出来就好了……”
我呜呜咽咽哭了一阵,他一边拍着我的后背又一边低声问道:“上次我送给你的胭脂可用过?”
我怔了怔,想到那盒胭脂已经送给了二姐,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他见我不语,又补充道:“哦,我是想问,你若觉得用着不错,我可以再送你一些。”
听着他的话,让我不由回想起曾在大姐的寝宫也看到过一摸一样的胭脂,心下一涩,摇了摇头哽咽道:“不用了……谢谢你……”
“这样……”顿了顿,他话锋一转问:“七妹,靖远侯他……可曾对你有过什么……亲密的举动?”
我愣住,隔了半响才回过神,有些窘然道:“表哥……你问这些做什么?”
而他伸手,五指插入我散开的头发内,轻轻抚摸,他的声音,轻柔好听,在我耳畔掠过:“没什么,作为兄长,关心你一下而已。”
我身子瑟缩一下,鼻间酸酸的,心里某处竟不像以前那样痛如刀绞般难受了。
尤然记得上一次在沁园湖的船上,以为自己快成了将死之人时,想到了靖远侯才有过那般万箭穿心的感受……
沁园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