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这件事情被天音部里的觉者所知,一定会成为撼世传奇。
余戈毕竟只是一个快要五岁的小孩,这么小的孩子居然灭杀了一个半步天然境的西荒蛮觉。如此功绩,足够举世震撼。
在八荒南域和八荒东域之中,大多对西荒之域的的异觉谈虎色变。
不仅源于西荒之域的蛮觉对于修炼一途本身存在藐视,更为重要的是自西荒之域来临的觉者,大多能以一人之力,同时和三个同等觉力等级的南域或者东域的觉者纠缠而不落下方。
自夜葛始,西荒之域的异修就被冠予嗜血,残忍,不择手段之类的称谓。
这些称谓无一不说明那些来自于西荒之域的蛮觉们在修炼一途中贪功好进,甚至为人刻薄,几近不择手段。
事实却是,一个如此强大的西荒蛮觉,居然惨死在一个未满五岁的孩子手里!
敖士雕小貉在离炎石轰然着火后,依旧想靠近那个狩猎陷阱一探究竟。在它的心里一定觉得阴险的西荒异觉死不足惜。
余戈则缓慢的转过头,眼睛里有着一丝茫然,这是他第一次杀人,却没有半分恐惧或和兴奋之感,只是在听见夜世吴惨叫的瞬间,他闭上了眼睛。
不久前骚乱不止的离向小山里此刻陷入万籁俱寂,如同所有小兽都藏匿起来,丝毫不敢发出声响。
云豹白曦则藏在余戈怀里,慵懒的翻了个身,然后沉沉睡去。那个半步天人境的西荒异觉夜世吴的死亡,并没有让它的睡意消减半分。
净月如勾,南国初秋时节的天气微微凉爽,余戈站在山顶一侧的一个平坦山石上朝着民间夙城的街道一路朝下探望。
仔细查看月相后余戈猜度着应该快就进入亥时了,能听见民间的父母呼喊自己孩子回家睡觉的声音,不过那声音极为遥远,犹如陪伴着夜色就要进入困顿一般。
“不知道这时候虎儿他们在干什么呢?是不是一直在奔走着寻找自己,或者在赌气着自己不讲义气,居然默不作声的就回到部里去了?”余戈想到这里微微一笑。先前杀死西荒异觉夜世吴的悲伤之感逐渐淡化了许多。
“小貉,走吧,我们下山回家。”他回过头朝着敖士雕小貉招呼。
小雕会意,朝着已经烧焦了的陷阱愤怒的鸣叫了一阵,便从空中俯冲下来落在余戈肩膀上,用自己的巨喙碰触了一下余戈的脸颊。
轻柔的酥麻感觉让余戈一瞬间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余戈完全安心下来,和云豹白曦还有敖士雕小貉在一起的日子总是比较开心,渐渐思绪飘远,想起云豹白曦将许多巨大石块操控着滴溜溜转动的样子,不由得会心的笑了起来。
伸出手去抚摸了一下怀中的小豹,那家伙因为刚入沉不久,见自己被打扰,发出一声不情愿的哼哼。
余戈终究还是不忍,回过头去看了一眼那个埋葬了西荒之域异觉的民间猎坑,便头也不回带领两只小兽朝着山下走去。
一路上他不断思考之前那青年设计的离卦绝杀之阵,慢慢,心里面依稀有了一丝感悟。他仿佛能抓住点什么,但是一瞬,那样的感悟就消散了。
他放松心神,知道这样的契机不能强求,就如同那南国民间雕刻木雕老人的情绪。
木雕老人并不仅仅是想着完成自己的那一块普通的木雕,而是一直都在寻找着一个非同寻常的界点,在界点临近的某一刻,那些岁月里属于生命的雕刻就会被他印刻在简单的木雕之上。
他一路想着,脚步却丝毫没有落下,从山顶朝着山腰那段路程他走得比较谨慎,因为太多地方因为偏僻而很少有人会上去,反而成为了众猎户布置陷阱的绝佳地方。
但到了半山腰以下,南国民间的樵夫会在晴好的日子里上山砍柴,然后将剩余的柴禾担到民间坊市上去卖。
虎儿爹在晴好的日子里也会带着他们到附近的小山上去砍伐一些柴禾,作为平常家里所用。如果柴禾过多,就会担到民间方式售卖,家里一般都只会储备上近一个月的柴火,从不多存。
余戈曾经疑惑的问过他:“为什么不多储存一些呢?”
南国的柴禾大多有着季节性,在刚砍伐不久,许多巨大的树枝脱离了本源,便会干枯。不过它们的干枯期不会太长,在晴好的日子里一般十日左右也便风干了。如果是遇上南国的阴雨天则会长一些,某些时候需要半个月,或者二十天。
不过经过一段时间之后,一些柴禾干燥到一定程度之后又会变得湿润起来,南国民间称之为回潮。在这段时间里,那些已经干枯的树枝似乎有了第二次生命,能看出树木的脉络之间有着水汽流动。
为此,一般预留一个月的柴禾差不多也就足够,至于剩下用不完的柴禾,回潮之后再用来点燃,会产生败火的现象,只徒自冒烟,却不能燃火。
虎儿爹看着远山,微微的叹了口气:“现在夙城的坊市越来越大,开始有些外来的游商驻扎下来,这样一来,不知道周围郁郁葱葱的山岭能够供持着这样庞大的民众多少时日。”
余戈见他发出这样的感慨,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平日里多余的柴火虎儿爹一般都不会留下,直接担到坊市去卖了,然后给虎儿和余戈换成一些南国市场上少有的时鲜水果。
余戈知道他将多余的柴禾卖出去并不是因为缺少梵币去换取坊市上的东西,不过想将自己的盈余全都奉献出来,好让接下来进山伐木的樵夫少上一些,尽管这样做的苦心很少有人能理解。
也许正是因为虎儿爹如此良,那时带着余戈的天籁上者才会毫不犹豫的将余戈赠与这样一对有着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小孩的民间夫妻抚养。
而机缘巧合,这对夫妻的小孩居然是一个极为天才的觉者,甚至还不到三岁,八荒南域第一强者天籁上者就断定他们的孩子体内有了觉力的存在。
不过当时耽于那孩子年幼,便在一年之后才将虎儿一家接上山去。
余戈想着这些往事,犹如就要将自己忽然间感受到一丝关于离阵的明悟忘记了。
他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却是到了不久前他暗地里窥伺着那个邪异青年的地方,于是回过头去看了一下背后的远山,四周漆黑一片,掩映在夜幕下没能看出什么不同。
不过再看向那远山的那一刻,心里面却微微的震动。
细想他在看到那青年离开自己布置的绝杀之阵后,便从暗中显现出身形来。仔细观察了良久,才决定将其中的两枚离炎石刨了出来,藏在自己的乾吴装里。
事实上只要西荒异觉青年夜世吴谨慎一些,就能发现自己用过许多遍的离阵早已经有了破绽,而那破绽,是余戈留的后手,他想着如若两只小兽不幸被困入离火之阵,而出口也被那个青年封死,那么,自己留下来的两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小小招数也就能奏到奇效。
而夜世吴由于一路上被敖士雕小貉和云豹白曦追得太狠,吃尽了苦头,在跳入自己所设计那个绝阵的刹那便觉得已经安全无虞。也就是这样的疏忽,让他穷尽所有手段逼迫那两只小兽,触碰了余戈的底线。
余戈终究还是太仁慈,在阵外的时候还暗自祈祷着夜世吴不要动用阵法里离炎石之力,那样他便不会出手。
却阴差阳错,夜世吴终究还是忍受不了被两只小兽追逐戏弄的耻辱,敖士雕小貉阵外最后那一击成功的惹恼了他,便一下子恼羞成怒,悍然开启了离阵,而自己也在离阵开启的那一刻逃离。
余戈所说的有两个出口的事是真实的,不过另外一个出口,虽然不会让西荒青年遭受皮肉之苦,但依旧是一条死路。
他会在离阵引动的那一个瞬间吩咐小貉将那个出口堵死,然后让西荒异觉夜世吴自食其果。
在小孩的脑海里,没有善恶,有的,不过是那个人给自身的感觉,或者善良,或者邪恶,但这样的判断却极为准确,因为小孩子都有一颗剔透的心。
余戈不再回想关于夜世吴死亡的事情,只是慢慢走着,不久便到达了南国夙城街道兑门的出口,差不多再有半个时辰的时间,自己就能够回到和虎儿一起长大的故居。
忽然间就觉得有些心累,而落在他肩膀上的敖士雕小貉,微眯着眼睛,不一会儿,居然就那般站在余戈肩膀上睡着了。
“真是千奇百怪的睡觉姿势?”他暗自感叹了一声。
越来越靠近部落,不过时间也越来越接近子时了,隐约能听见部落里有夜栖的鸡雏被惊动,仓惶的叫了起来。
声音在逐渐安静下来的夜晚里传出好远,而那弯新月夜越深越高,马上就要升至中天,散发着清冷的月辉。
余戈慢慢朝着旧居靠近,远远就能听见那群孩子的议论声。
“小戈不会是走失了吧,要不,我们我们大家出去找找?”那是属于狗犊子的声音。
“屁,就算你爹会走失,小戈也不会走失。”虎儿的话语明显夹杂着愤怒。
“哼,死小戈,居然回部里也不叫我,看我回去的时候怎么收拾你?”
余戈微微一笑,却也奇怪这群孩子怎么在这时候依旧不回去歇息,难不成一直在等着自己,想到这里感觉心里一暖,却也微微愧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