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众人从未见过的,奇特的道域。
后来我才知道在那乾天仙境里,从没有人利用执念成功的凝聚出自身道域。
很多人在道创那一个境界里,都是以自身的感悟凝结出属于自己内心最为想达到的境界,没有人会因为远去的过往而固执的停留下来。
但就在所有人的质疑之中,道域里的那个人慢慢动了起来,须臾便形成一个穿着一身月白轻衫的男子。他微微皱了皱眉,轻声叱道:“尔等不过我之一缕道念所化,安能以一区区万物之念撼动我之心神?”
那一刻,所有人都感觉到不可思议,纷纷回过头去看相你的方位。我知道他们以为是你在最为危险的那一刻,为了帮我抵挡住那些就要扑上来的地龙之魂,现身于幻境中。
你不过微微一笑,并没有说任何话语。直到那个道域结界,“轰”的一声消失在众人眼睛里。
我从结界里缓步走出来,慢步走回你身边。你对着我微微一笑,没有言语。
周围的人也默契的没有说话,整个世界都沉默下来。
在那个道域里,我感觉我似乎突然间就变成了你。
后来时光过去了好多年,我才明白是我心中的那一丝执念,让我变得越来越像你。不过是固执的不肯放弃自己内心那抹沉淀于生命里的固执。
“师傅,量儿当时抬起头看向你,发现你眼睛里似乎有了一丝莹润,依稀你一直那般看着我。”
“我知道那是什么,但我们都没有说话。有些恩,记在心里,不愿说出来,却能一辈子感动。”
最后一关是凝问自己心神之力,又被宗门里称作逐鹿之争,类似于证道。那个过程,需要明白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修炼,又为什坚持?
凝问心神之力才算是潜神之会真正的意义,只有那些明晓自己在修炼着什么的人,才能明白自己这一生里,到底因为什么而坚持。
万物之念形成的道域散去不久,众人身前须臾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方域结界。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新结界看上去并没有半点神奇之处,然而就在那些青年才俊准备鱼贯而入之时,顷刻,平淡无奇的方域里竟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方鼎。
而之前的神悟之石却消失了。
你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开口道:“这是神悟之石形成的众生之鼎。在众生之鼎形成的方域里,你们会遇见众多不可思议的事,也许是道缘,也许是迷蒙,也许是过去。也许,是未来的自己。不过它还是和之前两次一样,并不会对诸位造成任何伤害。”
就在这时候,那从外面讪讪靠近来的小孩,眼睛余光忽然看到床上的小孩微弱挣扎了一下,如若要跳起来。可定神看去,余戈依旧躺倒下去,重又沉沉睡去。
“小戈,小戈。”虎儿伏在床沿大声呼喊着躺在床上的余戈。
余戈没有半点表示,如同没有听到他的呼喊一般。虎儿差不多又等了半个时辰,期待着躺在床上的余戈醒过来。随着时间的流逝,脸上失落的神色也越来越浓。似乎觉得躺在床上的余戈已经赚足了他的情绪,便回过头去不再看他,鼻子里恨恨的“哼”了一声。
虎儿挣扎了好久,依旧不敢走上前去踢那张床,他似乎还记得敖士雕小貉的威胁。
又等了好久,虎儿起头来,见天色快就漆黑一片,再次回过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余戈,有些遗憾又夹杂些许泄气的说了句:“我得去天音殿去进行冥想了,唉,再过一会,我娘得叫我吃饭了。”
说完呵呵一笑:“哈哈,今天爹爹又换了一些坊市上的奇异果子回来,要是你再不醒过来的话,我就一个人将它们全吃光。”
虎儿炫耀着,得意哼哼起来,听上去更多的却是一种无法分享的失落。
梦境里的余戈显然不知道虎儿的动作,在他的脑海里,此时却是如闻惊雷一般。
“神悟之石,众生鼎?”他隐约联想到了什么。
沉思了好一会,终于想了起来,对,穷诸石,就是那块会说话的石头,当时它好像说什么来着。尽管穷诸石的模样和神悟之石有所区别,他也没能真正见过那什么众生鼎。
穷诸石的沧桑话语却在心里记得真切,如同一直围绕在他心间:“天地初开,八方凝四象。乾坤执导,万物循五行。众生天门,阴阳行六虚。取南蛮之精,成四象之台。待遗脉普世,凝聚众生之鼎。”
那么,穷诸石里沧桑之力所说出来的众生鼎,会不会是自己梦境里出现奇异青年所说的众生之鼎呢?
接着,梦境中的奇异青年缓缓的将那些藏在时光里的回忆轻声说了出来,语气极为温馨。
很多时候,余戈听到青年沧桑的声音却在说着那么单纯的往事,霎时就有些想哭。
无量的声音慢慢道:“那方域是一个极度奇特的存在,恍若能看到每个人内心最深处。我缓步朝着方域深处走去,进入方域的人都会变得渺小。慢慢朝前走着,世界变得越来越辽远,而方域里的自己也变得越来越小。
不过弹指,所有人都开始变得渺小,如同一颗沙粒,一根剪羽,一个从未被世界注视过的微小尘埃。
唰,方器世界里黑暗下来,不久听见有人欢笑的声音,也在那声音出现的片刻,我才忽然想起自己来到这乾天之境,已经快就满一百年的岁月。虽然这样的岁月,没有让我成长得极为强大,我依旧还是孩子,只是变成了师傅的孩子。
我从那些笑声中听到了许多熟悉,循着记忆,看到在门前编织着竹篓的中年男子。他一脸微笑的看向那些竹篓,眼睛的余光,却一直盯着在不远处玩耍着的小孩。视线移动,在小孩的不远处又出现了另一张慈祥的脸,她长得不是很漂亮,却能看得出很是温柔善良。
她依恋的看了那个编织竹筐的男子一眼,转过头来,对着玩耍的小孩轻声叫道:“小艺,粥煮好了,快回来。”
然后那个自娱自乐的小孩须臾便兴奋起来,蹦跳着朝中年女子跑。
一路叫嚷道:“阿爸,小艺可以吃红薯粥了,你来不来?”
中年男子回过头来用手拍拍那小孩的头,又摸了摸他的脸,哈哈大笑起来。
“小艺先和阿妈吃,稍后阿爸将这个竹篓修剪一下就过去和你们一块吃。”
中年男子的手常年编织篾篓略显粗糙粗糙,那个小孩便有些不情愿的嘟哝了一句:“疼死了。”
屋里的中年女子听见这样的话语,便出声训斥:“小艺,你怎么和阿爸那般说话?”
中年男子却丝毫不在乎,极为爽朗的笑出了声。
梦境里的青年却在那一刻,声音突然就变得哽咽。
“师傅,如果量儿的一生能够那般平淡过完也很好。”
话语过后不久,场景开始变的混乱起来,天武之地附庸的浮游大世界引发了和无量大世界无休止的战争。
半年过后,曾经平和的小山村在一夜之间化为一片死地,而我当时被父亲藏在一堆还没有编织完成的竹篓里,险之又险的躲过了那场屠戮。
那群魔鬼走后,我哭哭啼啼的从竹篓堆里爬出来,趴在死寂的村庄里寻找属于阿爸和阿妈尸体。正好撞上一群迂回而来的浮游大世界士兵。那一刻我以为自己快就要死了,那样也好,也许不久就能和阿爸阿妈永远在一起了。
我闭上眼睛,等待着浮游魔鬼们的剑戟收割掉我的生命。却在这刹那,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轻而易举的杀了那个就要扑上来的浮游大世界的魔鬼,将我从那就要攫取我生命的长戟下救了出来,那时候我的眼里全都是你的影子。
现在回想起来,如果我一直住在那个小山村,是一个普通孩子,也许就能真正的得到幸福。没有战争,没有活过来,也没有后来乾天仙境的崩溃。
但这一切都发生了,不可能再重新恢复过来,对吧,师傅?
就这样,我在那方域里安静的朝前走,路过的诸多画面,全是我一路走来的经历,恍如昨天。
一切都那般真实,如同我又重新走过那些过去的时光。我只知道如果一直走下去,也许自己就会迷失在未知里,可是我不在乎,或许因为我太过在乎那些曾经流经我生命的东西,那是我一辈子的际遇,舍不得轻易忘记。
师傅,我记得你说过这么一句话,在我选择修行诸天普世之力的时候,你说了这样一句话:“诸天普世之力是一种慈悲的力量,只有普渡了自己,才能普渡他人。”
当时我问你:“师傅,如果我问你,你普度自己了没有,你会怎么回答?”你没有回答我,而是闭上眼睛,良久,睁开眼睛对我微微一笑:“量儿,如果你想知道答案,你闭上眼睛,就能听见这个世界的声音。”
我又问:“师傅,那你听到了没?”
你坚定地摇了摇头道:“量儿,师傅只能听到自己心里的声音,听不到这个世界。”
我谨记着你说的那句话,只有普渡了自己,才能普渡他人。但到了现在,还是一样想不明白,因为我发现自己似乎一直就没有被普渡过。我知道如果闭上眼睛,不去看那个世界,不去听那些声音,也许就能够将自己普渡。
但是我,不愿。
不愿寒冷,不愿还能挣开眼的时候,放弃那一点点温馨和熟悉的感觉。我希望属于我的世界,是属于所有人的喜世。如果是这样,死又何妨?
我珍惜着曾经出现和将要出现与我生命里的每一个人,也只是珍惜而已。我连自己都不能普渡,又有何资格普渡他人?
我依旧一路朝前走,方域里的画面开始变得混乱,然后慢慢的崩坏飘散于整个方域之中。
我想努力抓住就要散去的画面,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能抓住。却在眨眼间,我看到了一道门,却是我从未见过的门。
那道紧闭的门上,古朴的龙首浮雕凸显出来,仿若就要跳脱出来撕扯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