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夙城坊市上一片热闹,熙熙攘攘的人流将南国的浮华一览无遗。
此时天音部里却是另外一种景象,只见天音圣殿广场上依旧盘膝坐着许多人,天罚上者朝着北部的天空一直观望,仿佛想从天幕的微光里看出独特来。
一旁的天罡上者时不时抓耳挠腮一下,部落里一些长老围坐在部落众多觉者的周围,状若守护。
天音部众进入天门山已经第三日了,只要过了今夜,天亮之后南国便会迎来一个举国欢庆的节日---秋实。
赠你一场丰收,赠予你生命里无限可能。
这就是秋时节的真正意义。
和南国坊市上众人热闹的心情不同,天音部圣殿广场上的部落之人却是心里一片平静,他们在等待着从天门山里有人回来,将整场战况告知部落。
至于他们中的一些人接连三天都在广场上打坐,则是因为天音上者率领部众走时留下来一个小小阵法,这个阵法足以让进入天门山的部众保命。
类似于空间移动的阵法在丰裕的八荒南域并不多见,相反,在荒芜的北弃之地倒是听说过一些。比如北弃之地传说里的寓捻兽。
寓捻兽状若老叟,有长须。回首幻世,才智高觉。
八荒典籍里这般记载,不过近千年来没有人遇见过寓捻兽,倒也让人对这样的神兽是否存在抱有着极大的争议。
回首幻世便是指其能轻易出入不同空间,寓捻兽的空间穿梭能力可见一绝。
虎儿则早在送别余戈之后便举家搬到了夙城坊市外围,虎儿爹自从下山以后便会搬一把藤椅坐到往常编织篾篓的房檐边,时不时回过头来看像视线能及的那个角落。
温暖的秋日阳光从竹纸窗户缝隙里透露进来,将靠近窗户的那把藤椅色泽渲染得更加深邃。
“别想了,过几天小戈就回来了。”虎儿娘温和的劝解。
“唉,也不知道部落里会在秋时节有事?”虎儿爹微微失落,他显然不知道余戈进山的真正原因,部落里的觉者们不会将如此凶险的事情告诉民间之人,哪怕是生活在一起的亲友。
民间需要保持绝对的安宁,或许这就是八荒之力最好的祝福和守护。
“爹,娘。要不你们今后就不用上山了,毕竟山上到了冬日会比较寒冷,这一点比不得部落山下。”虎儿想了好久才闷闷开口。
他知道这时候自己不能提余戈,那样只会无端增加爹娘的伤感。所以聪明的想到了让他们待在山下的念头。
“这可不行。”虎儿娘却是比虎儿爹先说出话来:“你和小戈都需要人照顾。”
她声音低下去,毕竟她知道那个清瘦却聪慧无比的孩子,自从上山以后就很少会到石屋里去。在他心里,似乎没有家的定义。
他记得刚被天籁上者送到舍下的小孩安静的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才不情愿的蹬了蹬包裹着他的布幔。那布幔的材质无法看出来,因为她从来没在南国的坊市上看到过。
“娘。”怀中的小孩警惕而短浅的发出第一个声音让她惊喜无比,却只是短短的一个音调,后来便没有了声音。
她不过南国民间一介普通农妇,不敢期望那个孩子真能叫她娘亲,却在心里不停的希望着他能这样叫她。
虎儿见娘亲陷入沉思,知道她一定又想到了一些难过的事情,赶忙打断。
“娘,虎儿想吃南离饼了。”他记得南国坊市上被小心烤制而成的面饼上呈现出金黄的色泽。香脆的口感让人永生不忘。
“噢,差点忘记虎儿经常吵嚷着的南离饼了。”并不十分漂亮的女人淡淡一笑,却无端多出许多温情。
“还记得小戈也比较喜欢那饼儿,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吃到?”声音低沉下去,细碎得如同晚风吹过的触感。
虎儿不再说话,他转过身走到窗旁坐定。从一侧的隔间里拖出另外一把藤木椅,安静的靠着窗户坐下来。
当时已经差不多一岁半的他初次看到包围在布幔里的孩子,他小巧的嘴巴还有白曦透明的额头,让他忍不住摇着天籁上者的手臂欣喜若狂的一遍遍问询:“你是说他从今往后就是我弟弟了?”
“他是我弟弟了?”
“他可以做我弟弟?”
“我居然有弟弟了?!”
并不十分完整的言语让众人啼笑皆非,清澈却带有着坚决守护的语调让周围的人动容。
天籁上者找上虎儿一家也许只是凑巧,也许,那是早就注定的缘分。
虎儿爹看着坐在窗户边的儿子,他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坐在那儿,面朝着另外一张空空的藤椅。状如交谈。不由得有些许伤感,却也不由得裂开嘴笑了起来。
孩子终究会长大,如同稚鸟终究会长成鹰隼。成长之后便会离开,像南国这样的国度,男子到十八岁都会毫无例外的参加武卫试炼,以此来博取功名。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两个孩子已经长成了不可替代的南国强者,甚至在不久的将来整个八荒都会为之震动。不由得豪气顿生,朝着一旁的温婉女子高声叫道:“老婆子,我想喝陈唐了,你和虎儿出去购买秋时节礼品时记得给我带两大瓶来。”
“你不是很少喝酒的吗?”虎儿娘回过头去看着满脸兴奋的丈夫,微微疑惑。
“好。”她没继续问,数十年的情感在他们心里堆积下来的灵犀让他们彼此不用问什么都能明白。
虎儿坐了好久,见娘亲已经将床铺整理好,还有前一日虎儿爹从远山上打来的几只山鸡也炖上。便站起身来。
“娘,我们走吧,我想多买一点南离饼呢,去晚的话就没有了。”虎儿娘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便当先拉开门走了出去。
南国坊市夙城依旧临近傍晚人群依旧摩肩接踵。虎儿找寻了一会便在那个固定的位置找到了经常售卖长生果的小贩,他正忙不迭的将顾客的商品进行精美抱闸,柔软的南国璎珞布袋上面娟秀的写着南国梵文“秋实”两个字。
这对于小贩来说算是一年中中生意最好的时节,长生果的长生之意想给所有人祝福。注定会受到民间之人的喜爱。
忙顿了一会之后,他看到站在一旁微笑着的小孩。
刹那间便喜笑颜开:“虎儿,小戈呢?”他朝四周找了一会没见余戈便开口问道。
“嗯,部落里有一些事情,他留下来了。”虎儿被问及余戈,心里也是微微一暗。
“不多说,快过来。”小贩朝着他招手:“今天的生意很好,就剩下这四个了,那边那十个已经被一个大户买下来,所以只能委屈你一点。”说着便将四个包裹精美的长生果递给虎儿。
“不行,长生果在夙城是稀罕物,我们不能就这么拿走。”虎儿娘之前见虎儿朝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便一路找寻过来。见小贩正将四个长生果递给虎儿,于是赶忙制止。
“你一定是虎儿娘了。”小贩开朗的笑道。
“我和这两个小孩投缘,这点礼物不算什么的。”他赶忙为虎儿辩解,生生将四个长生果递给虎儿。
虎儿却也不推辞,只是想了一会,忽然从怀里搜出什么东西。
一根火红的羽毛。
如果兔牙陈他们看到,一定会骂他暴殄天物,将火凤羽就这样轻易的赠送给一个普通小贩。
南国民间因为雨水丰腴的关系,有很多上了年纪的人便会染上诸如寒湿之类的痼疾,火凤羽天生的阳性气息应该能驱散季节所引发的病症。
“这枚火凤羽,我送给你。虎儿犹豫了一会终于下定了决心。你可以将它缝进棉被里,正好能抵抗南国秋冬之时的寒气。”
说罢,神秘的贴近小贩:“这火凤羽在南国宫廷都极为难得,所以你应该谨慎一点,免得招来嫉妒。”
他说的话是真实的,火凤羽虽说宫廷还是有一些,但在民间绝对是稀世珍宝,就算放到西荒之域都能引起一场厮杀,它对火属性异觉的作用不亚于久虚之人得到“南渡参”。
南渡参在南国民间算得上是救命奇药了,随便指甲这么点粉末都能在南国坊市上卖出天价。
小贩见虎儿脸上殊为严肃,便也将火凤羽小心翼翼的收到怀间,忽然间就觉得温暖起来,不由得暗乎神奇。
虎儿娘见虎儿以物相赠,便也暗自点头,默许虎儿将四枚长生果收下。
火凤羽本来一直都在小“天音部”里,虎儿刚下山来重回部落,见它孤零零的被供奉在烛盏之上,无端觉得可惜。便将它取下来,决定送给需要的人。
神物如若只作为装饰便失去了它的意义,故而想了一会他便毫不犹豫的赠给了小贩。
陈唐酒庄里人来人往,这个在南国已经存在了上百年的酒铺,已然成为了夙城的标志。浓浓的酒香将附近食客的食脂勾动,在酒馆面前生生停下脚步来。
虎儿娘买了两瓶陈唐放在篾篓里,转身就走。却还是被一些食客认出来。
“孙竹艺?”南国夙城之人能轻易记住南国最富特点的东西,如同陈唐酒家,如同虎儿爹的竹艺。这些都是南国特有的标志。
“不知道府上忙不忙?我想请孙师傅给织一张竹桌。”有食客请求道,周围的人更是沸腾起来:“我需要竹篓,还有竹椅。”
虎儿娘微微一笑,对着四方应诺。
虎儿看到娘亲脸上幸福的笑意,内心里将爹娘留在夙城民间的想法更加坚定了。
“小戈,秋时节了,你还好吗?”虎儿朝向天门山的方向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