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荒南域的南国远山之上,一个面庞如玉的青年在一块白石上打坐,其身旁安静的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
此时那青年微笑着回过头去看坐在自己旁边的孩子,眼睛里时不时流露出温和的神色。
倘若有人看见,便会知道那面色如玉的青年正是名动八荒的去上强者天籁上者。而其身旁的小孩,正是他从南国民间坊市上带回来的余戈。
此时天籁上者正和自己身旁的小孩讲着南国的一些往事:“小戈,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南国,来过一位大儒,世人都叫他穷诸。”
“那是一位隐藏在凡间的高人,南国遗留下来那些修行千年的上者,都知道南国之所以成为东觉八国之首,就因为存在了这样一个绝世觉者,穷诸,世人传说,他是唯一看到过第三大世界的人。”
“师傅,我不相信这个世界就只有一个像他一样的人。你对我说过,八荒是这个天地的中心,集聚所有世间精华,你看到的和看不到的,都属于这个世间的道。那些道蔓延于每一个人的生命,你看不出因果,不代表它不存在。”
余戈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有了相同年龄小孩看不到的倔强,尽管脸颊泛红看上去稍显稚嫩。
“其实这些话你不用懂,呵呵,是师傅对你太过严格,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个世界里,有神灵一样的人存在。”
“我知道,师傅。也许有一天我会遇见穷诸,到那时会证明整个天地他不是唯一看到过第三大世界的人。”
呵呵,天籁上者笑了笑:“也许他已经死了,你不会遇见他的,好多年没人见过他了。”
“不说了,你去找虎儿玩吧,两个时辰之后我们去天门山狩猎云豹,到时检测一下你的觉力。”
余戈离去的时候,天籁上者看到他瘦弱的肩膀挺得笔直,微微一笑。他觉得这个孩子的心里,藏着一只就快长大的小兽,带着不屈服,傲慢和倔强,但他秉性依旧纯良。但突然,他呆了一呆,他似乎看到余戈背对阳光的身影里,散发出柔和的光,片刻之后变成一个威武的青年,静静的站在那儿,却有无穷的威压透过那个活动着阴影向四面泼散开来。
天籁上者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看了会,却再也看不出之前的奇怪显现,余戈似乎回复成一个普通孩子。
他微微一笑,以为不过是自己看花了眼。
在南国有一些修觉的部落,最大的围绕着南国国都,稍微小一点的开始向外围扩张。就这样,越到外围的部落显得强者数量越少。天音部是属于那种中型部落,并不代表它的强者数就一定比那些大部少。
天音部族长是天音上者,有人说她已经迈过觉力境到达天人境二阶。从觉力境到天人境是质的飞跃,觉力十二级之后是半步天人境,而半步天人境的高手和真正天人境的高手之间的鸿沟,就如同十来岁的孩子和二十五六岁的青年之间的差距。
而最为传奇的却是余戈的师傅天籁上者,据说皇都帝室第一大部无殇部,曾经派人到天音部邀请他到帝都做第一大觉士。觉士是区别于觉者的称呼,它代表宫廷的权威和众民的爱戴,是当时大多数觉者最终的选择。
觉力十二级以后是半步天人境,之后是天人境,天人境又分为养气境,修神境,炼魂境,天人境一阶也就是所谓的养气境,二阶属于修神境,三阶就是炼魂境的修为。而超出炼魂境的话又会是新的境界,称为普世境,意寓着达到第三步的高手,可以普度世人,发展自己的信徒,从中获得信仰之力,超脱业界之苦。
至于第四步,没有人知道,好像南国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第四步之人,不知道穷诸达到了没有?
也许达到了吧,因为据那些活了千年的上者传说,天门山是穷儒在和南国第一大觉士武斗的时候,谈笑着用手心里汗渍凝固成天门山脉,后来大觉士战败以后,穷儒从北弃之地拘留了一批生灵,放养到天门山上。
不过口口相传的故事都会被人在不经意间神话,没有人亲眼见过,所以作不得真。
天音部觉冢里,传来两个孩子嬉笑着追逐的打闹声。这是南国所有修觉部落都有的,用来测试觉力和开觉的地方。
那里面有一个个类似坟冢的土堆,在每年开觉仪式开始之前,都会有一批适龄的孩子会被送过来,让他们自由走进觉冢里,感受那些土堆传来的意念,最后成功开了觉得孩子,会在手臂上多出一个半弧形图案,那个图案被叫做觉刃。
之所以叫做觉刃,是因为开了觉的孩子,拥有别人没有的能力。
刃出撼世,刃殁道消。
那小小的觉刃也寓意着拥有觉印的孩子,有着足以断金裂石的能力,不屈不挠的意志,不为名利所折的信仰。
远远传来其中一个孩子的声音:“小戈,要是师傅今年让我们去当着部里所有人开觉,那我们一定会很风光,看,不足六岁的觉者,觉力四级,这不吓煞天下人吗?”
“到时候你会选什么?唯一的那座白色土冢,还是最为高大那一个?”
另一个孩子的声音传来:“小虎,别乱说,小心师傅听到不好,他不喜欢我们炫耀,你看,部里那么多觉力七级八级的觉者,哪有你四级的地位?”
“小戈你别小看自己,你听过谁在没来觉冢之前就知道有觉力存在的,反正我没听说过。”
“师傅也没肯定我身体里的就是觉力,他只是说和觉力很像,你高兴什么呢?”
“师傅就是南国最强的高手,他说类似觉力就一定是觉力,你见过有谁质疑过他的说法么?”
余戈觉得争论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小声嘟哝了一句:“谁说师傅就是南国最强的人了,没准以后我会超越他?”
虎儿像听到最不可思议的话,大声嚷嚷起来:“小戈,你大逆不道。竟然小小三级觉力就吹嘘以后能胜过师傅,这话要是师傅听到了还不扒你的皮。”
“呵呵,师傅要真那样就不叫师傅了,你觉得师傅会因为我超过他就不理我吗?”
“做梦了,要超过也是我超过。看,你也才觉力三级的样子,我现在可是觉力四级,真正的四级哎。”那个叫虎儿的小孩丝毫没有掩饰语气里的炫耀意味。
“你说这话就不是大逆不道了?”说这话的小孩语气里有揶揄和阴谋得逞的笑意。
只听见觉冢中传来打闹在一起的声音:“小戈你好阴险,又给我下套了不是?”
微风吹拂过觉冢,传来若有若无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嬉笑打闹,或者愤怒。那两个孩子依旧扭打在一起,没有丝毫察觉。过了好久,似乎累了,停下来又继续讲话。
“小戈,你说今年开觉仪式小弦会不会来?”
“小弦是谁?”其中一个小孩的语气已经带着调侃的意味。
“你就给我装糊涂吧,你会不知道我说的小弦是谁?”
“是谁来着?容我想想。”那个叫小戈的男孩佯装很认真的想了想,说:“来叔家的女儿?”
“我要杀了你,你才期待她来参加开觉仪式呢,她那么丑,还那么胖,就你喜欢。”
“猪才喜欢。”
“就你喜欢。”
“凭什么你不喜欢就都要我喜欢?好吧,那我喜欢她。”
“那我也喜欢她。”那个叫虎儿的男孩似乎过于激动,直呼出来。
哈哈,另外一个小孩良久之后才又加上三个字:“她爸爸。”
“我日,小戈,你想死不是?我没喜欢过她,从来都没有,我发誓。”
“那你刚才不是那么大声的对着觉冢说你喜欢她吗?小心了喔,师傅说觉冢里面的一切东西都有灵性,而成为觉者要有有坚定不移的信念,你要是刚才说你喜欢胖妞,现在又不喜欢的话,也许在开觉的时候从觉冢里会得不到任何东西。”
“呜呜呜,小戈你又骗了我。这下我该怎么办?要是真像师傅说那样觉冢里的东西都抛弃我怎么办?我不想做个普通的小孩子,我想像师傅一样,受南国所有人尊敬爱戴。”
另外那个小孩似乎再也憋不住笑。
“哈哈哈哈,就你这样还想变得比师父强?你做梦吧,童言无忌知道吧,我们还是小孩子呢,觉冢不会就这么和我们坳上了吧?”
那个叫虎儿的少年似乎又觉得被骗了,叫嚷起来,:“小戈,我今天真要杀了你。”
“看,你这句话又犯了忌讳。”那个叫小戈的少年定定的看着他。
虎儿觉得头皮发麻,但只好安静下来问:“犯什么忌讳了?”
“好,你听着,我仔细和你讲。”
“师傅说过,作为一个觉着,讲话要合乎天地至理,不能满口杀戮。不能妄语,不能有半分杂念。”
余戈一本正经的说:“之前你说想杀我,第一不合乎天地至理,第二你不会杀我,又触犯妄语诫,且在你心中已经有杂念。”
看着那个小孩说得一本正经的样子。虎儿忽然感觉有些害怕,是不是自己真不适合做个觉者,但想着爹娘对自己的期望又越想越凄凉,就快要难过得哭出来。
哈哈哈哈哈,余戈又放肆的笑了起来,道:“我唬你的。”
但虎儿似乎想到爹娘就无法收拾,还是一样闷闷不乐,并没像之前一样扑上来厮打。
“别气了,我告诉你个事。”
“什么?”
“小弦今年会参加开觉仪式的。”余戈故作高深的道。
“谁告诉你的?”虎儿似乎之前的悲伤一下子就不记得了。
“南叔,小弦爹亲口告诉我的。那天我和师傅去天门山回来的时候遇见他,我把那天猎到的云豹皮给了他。然后问了一句小弦今年会不会去参加开觉仪式。”
“你猜他当时是什么表情,那表情里分明是慢满满的希望。激动的对我说,当然要去,我就她这么个女儿,不想她一辈子都那么柔弱。”
“呵呵,我就知道,小弦一定会去。”然后那个小孩就沉浸在他自己的幻想之中,没去搭理那跟我叫小戈的男孩。
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又兴奋地大叫起来:“小弦开觉罗,小弦开觉罗。”
余戈看了他一会,微微沮丧:“你不用这么兴奋吧,连我也不理了?”
“谁理你,刚才是谁在一直耍我玩来着?”
“好吧,不耍你了。”余戈有些讨好的看着他。
“就不理你,你以为你是小弦啊?”
余戈站在那儿,觉得虎儿表现这种痴态的时候,像一整个世界都换不回来他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