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发现唐铭宇长了几根白头发,韩未未就开始变得唠唠叨叨,“阿宇,不要熬夜了。”“阿宇,少用脑子,听说脑子用多会有白头发。”“阿宇,一定要注意多休息。”唐铭宇给的回答是:“嗯,好。”“所以,未未的一头黑发就是因为不用脑子的缘故?”“你来陪睡,我就能多休息。”
十月下旬,才下完课的韩未未走在林荫大道上,一排的枫树,秋风扫落叶,微冷的傍晚,吹起韩未未穿的米色风衣的衣摆,长发在风里肆意飞舞,几分钟前,何之诺为了赶着和周子寒约会就没和韩未未一起,韩未未就一个人走着,经过学校的镜湖,河边的柳树垂暮,枯黄的落叶,写意的深秋。
走过镜湖的石桥,桥的那头,站着一个人,他玉树长立,背对着韩未未,橘红色的套头卫衣,深蓝色牛仔裤,他回过头,嘴角微弯,韩未未走到他面前,他在桥下,两个人之前隔着几台台阶的距离。
言士恺站在背对着阳光里,韩未未几次见到言士恺都是这样,他站在背光里,就像从某个时空突然出现一样,某个平行时空里,言士恺这样如梦境一样出现,他像谜一样,一个身上带着苏晓晨的谜。
“学姐好。”言士恺抬头看着韩未未,“我和你没话说。”韩未未淡薄的目光扫过他,“只是希望学姐参加我的生日会。”言士恺拦住她,韩未未低头没有理会他,“就当我那次救你,你给的补偿,知恩图报,学姐应该知道的。”言士恺盯着韩未未的脸。
“我感觉你这是以报恩为名的变相骚扰。”韩未未的眼睛冷如寒冰,没有一丝感情,韩未未对谁都可以客客气气的,但唯独对言士恺,她带着一种难以释怀的抵触排斥,或许就像言士恺说的那样,她因为他和苏晓晨一星半点的像,所以对他自然而然地产生敌意。
可是如果抛开一切,抛开他和苏晓晨的相似,言士恺是个不错的男孩子,会唱好听的歌,待人温柔,为人谦逊,做人低调(从来不拿他爸是教育局局长说事),五官清秀,笑起来迷人的酒窝,周身带着如同月亮一样柔和的光。
“只是想诚心诚意邀请学姐参加我的生日会,而且有好多我高中的同学,我并非是私人邀请。”言士恺没有生气,反而更耐心地解释,也许是因为他们俩属于风云人物,同为艺术系,一个系花,一个音乐才子加系草。
他们之间面对面立着,引来不少人是的侧目,路过的人带着一些窃窃私语和探究的目光,韩未未迟疑了几秒,“行,边走边聊。”韩未未选择先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不过即使和言士恺走在一起,也刻意保持着距离,因为不久前唐铭宇曾说:“未未呀,你已经是有夫之妇了,以后要一心一意,不要沾花惹草。”
可是很显然,韩未未不沾花惹草,都会有人招惹她,明显,你若盛开,蝴蝶自来,她本就是花,不需要摇曳生姿,也会有蝴蝶翩然,天生如此,即使不招蜂引蝶,也有暗香浮动。
一路上,韩未未沉默着,言士恺脸上带着笑意,可以看出他很开心,“我以前说过的我只比小5个月,只是刚刚你的拒绝很决绝,我以为你不会同意了,但是还是很高兴,你能够参加我的生日会。”言士恺低头看着韩未未。
“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韩未未内心正尴尬着,手机响了,是唐铭宇,“未未,怎么没来?”电话那头唐铭宇的低音炮低沉地回响着,“嗯,我点事,可能会迟点。”韩未未抬头对上言士恺的目光。
“嗯,知道了。”韩未未挂了电话,低头思索着,她好像又对唐铭宇撒谎了,什么时候她成了自己所讨厌的谎话精?只是身旁的言士恺是她难以言说的坎,她难以跨越的坎。
“唐学长?”言士恺看着低着头若有所失的韩未未,“嗯。”韩未未没有看他,小声地回答,言士恺办生日会的地方是个静吧,言士恺带着韩未未进包厢的时候,韩未未觉得自己的眼睛晃了晃,好像是类似闪光灯的东西。
韩未未向闪光灯的地方看了几眼,因为近视,加之静吧的光线暗,韩未未就没有太去在意,进去静吧包厢的那秒,就被彩带喷的一头发都是,最主要的是,在那些人向韩未未发射彩带攻击的瞬间。
言士恺突然转了身,护住怀里的韩未未,言士恺低着头,在微暗的光线,他眼神里流转着深沉的温柔,韩未未一愣,刚想推开他,言士恺就知趣地放开她的肩膀。
言士恺回过头对着他那些死党说:“说了,我带女生来的,你们还这么闹腾。”言士恺按着墙壁上的按钮,调节了一屋里的光线,韩未未看清了屋内的人,5个男孩,1个短发大眼睛的女孩。
“这位难道是我恺哥哥的女朋友?”短发女孩笑着说,韩未未刚想解释,言士恺就揉着短发女孩的头发说:“不是,她是我学姐。”“学姐,学姐,学着学着就结婚了。”一个剃着三寸头的男孩说。
“别胡扯,点蜡烛吹蛋糕吧。”一个头发微长的男孩说,接下来他们说什么,做什么,韩未未都没有太去在意,只是那些人,会拉着韩未未一起,韩未未也不太善于拒绝别人,只能勉强跟着一起玩,而言士恺也偶尔会和韩未未说话,给她递吃的和饮料。
月亮渐渐挂上枝头,已是晚上八点了,韩未未实在不想待下去,提出要走,言士恺小声地回答:“既来之则安之,等一会儿吧。”
与此同时,唐铭宇还在公寓做设计稿的,半个小时前他收到韩未未的短信,说是有事不来了,可是他心里始终都会悬着的,好像还是韩未未第一次不陪着他一起工作,之前他坐在转椅上,只要抬头就可以看见她认真学英语的样子,她读英语时清脆悦耳的声音,和她偶尔抬头看他的目光。
耳濡目染,朝夕相对,韩未未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犹如雕刻一般,刻在他脑海,只是忽然缺一天的不出现,可是心里却空落落的,就像心里缺了难以弥补的一块,连工作都没法专心,他停下手,支着头,目无焦距的盯着沙发的位置,那个韩未未经常坐的位置。
“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唐铭宇正在思索着,手机就响了,是个陌生号码,他接过,“是唐学长吧,我在你楼下,有个好消息跟你分享。”手机那头是张静瑜的声音,唐铭宇有些厌恶地皱眉:“你又想耍什么花招?”“我不耍花招,只是想让你看清事实,关于你家韩未未的,你要不要知道?”张静瑜的语气自信而胜券在握。
唐铭宇的嘴唇紧抿着,他的喉结微动,正犹豫不决着,“唐学长,我觉得你有权利知道事情的真相。”张静瑜继续循循善诱着,“好。”唐铭宇挂了电话,几分钟之后,唐铭宇走到楼下,张静瑜穿着玫红色的大衣站在那里。
“说吧,有什么事?”唐铭宇先开了口,“看看这个。”张静瑜巧笑着递给唐铭宇一叠照片,唐铭宇接过,几张照片里,全是韩未未和言士恺,他们并肩走着,言士恺带着笑容宠溺地看着韩未未,唐铭宇突然有种被欺骗了的感觉。
他没有想到,在他暗示了她那么久,他只是希望她跟他说实话,他不会太干涉她交友的权利,只是他始终的坦诚,却没换来彼此的信任,原来他所有的感觉都不是错觉,是真的,她欲盖弥彰的掩饰,似乎就预示着她和言士恺的关系没那么单纯,他们在一起这么久原来让韩未未跟他说一句实话那么难,原来他所深爱的未未从来不曾真正信任他。
唐铭宇突然感觉到一种凄凉,一种从心底涌起的寒冷,他从未体会过悲凉,那一刻,心瞬间坠落,沉入一个失望的深谷,好多复杂的情绪全都堆积在他的喉咙,让他说不出话。
”这照片里的人是你的韩未未吧,都说有图有真相,眼见为实,旁边的人不就是音乐才子言士恺,我的猜测是真的,你的未未脚踏两条船,看你的表情,应该是被欺骗已久了,唐学长,其实,我才是真正适合你的人,我了解你的一切,懂你的梦想,知道你讨厌欺骗,知道你难以接受背叛,我都知道。”张静瑜一边说着,一边张开手臂抱住唐铭宇。
唐铭宇立刻本能地推开了她,这么些日子来他的怀抱和肩膀都是韩未未的,其他女孩子从未触碰过,以至于身体都自然做出抗拒张静瑜体温的举动。
“唐学长,如果还不相信我,还不死心,大可去学校门口守着,今天是言士恺生日,他们应该还没回来,你可以自己亲眼看到真相。”张静瑜盯着面无表情的唐铭宇,他的眉间写着她从未见过的哀伤,淡淡的。
唐铭宇没有理她,抬起脚向学校跑去,他的长腿跑的很快,耳边呼啸的风,因为快速奔跑心突突地跳,手中捏着那些照片,未未,为什么不愿跟我说真话?为什么要让别人来告诉我?为什么要对我撒谎?明明我们之间感情那么好?明明我们差点有了最亲密的关系?明明……
唐铭宇跑到学校门口,他呼吸急促着,胸膛不停的起伏着,虽然已经是深秋,可他还是跑出了一身汗,他黑色外套上的帽子盖过头顶,他站在暗处,接着他听见了韩未未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韩未未不久前知道她帖子的事,原来言士恺也帮了她,“我没能给你准备礼物,改日补吧。”韩未未侧头看着言士恺,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言士恺看着她,眉梢眼睛全是温柔的气息。
韩未未和言士恺并肩从路灯那头走过来,韩未未的肩膀上披着男孩子的外套,突然他们顿了顿,接着言士恺伸手从韩未未的头发上拿些残留的彩带丝,又替她理着被风吹乱的头发。
言士恺盯着韩未未,突然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腰处,迅速把韩未未拥入怀中,“一个拥抱就是生日礼物,我很喜欢。”言士恺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他和韩未未能够听见,韩未未没有抱住他,只是呆呆地站着,但也没推开言士恺,因为就像言士恺所说,他帮了她,她对他的敌意就会减少。
唐铭宇站在暗处,看着站在明处,站在路灯下的韩未未和言士恺,他看见了,他都看见了,他的未未和别的男孩子相拥的画面,既刺眼又讽刺,他感觉自己已经没有知觉,之前因为剧烈奔跑的跳动的心脏,此刻仿佛像停止了一样,原本身上的汗水被冷风吹干,他觉得背脊发冷,全身冰冷,就像掉入一个冰窟窿一样,他感觉四肢都僵硬,其实他应该挥着拳头上去打言士恺,应该去追问韩未未到底为什么说谎。
可是,可是唐铭宇没有这样做,心薄凉如薄荷,他背过身往回走,漆黑的夜,路灯昏黄的光,他仰头看着星空,他记得他和韩未未曾一起看过同一片星空,还有那缠绵悱恻的深吻。
唐铭宇苦笑着,他的眼泪,就如同他坠落的心一同滑落,至始至终,他也许从来真正了解过韩未未,也从未真正走进韩未未的心里,不然为何连一句真心话都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