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的时间久了,漫罗一直蜷缩在被中,刚刚下地走路的时候,腿脚发麻到连站都站不稳。风行见了,并没有多说话,径直走到她面前躬下身,示意她爬上来。
漫罗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一旦在院子里因为乱跑摔疼了腿,爹爹也是这样背着她的。
在她看来,爹爹的后背宽广的像是一座安稳的高山,永远承担着她的喜怒哀乐,承担着风府里几百号人生活的希望。
如今,恍惚又回到了那个时候,她可以撒着娇,可以到处跑,可以奶声奶气的同爹爹商量,能不能带她出去耍耍看看。
时光荏苒,她将脸紧紧贴在爹爹的肩头,顿时觉得,有一股莫名的安心。
楚菱昏睡的时间并不很长,方才也不过是气血攻心,受了刺激而已。只是此时苏醒过来,一想到自己唯一的女儿就要被这样硬生生的一道圣旨给送走了,登时觉得五内俱焚,生不如死。
漫罗从爹爹背上下来,用双手抹去了脸上的水渍,刻意摆出一副没所谓的无知样子,这才敢步入娘亲的寝室。
然而,大概是知女莫若母的缘故,纵然漫罗佯装的再过天衣无缝,也还是逃不出楚菱的眼睛。
她的女儿,在刚刚踏进门槛的那一刹那她便看出来了,她的笑并不真实。
可越是这样,楚菱就越觉得心酸。
胸口一疼,她的眼泪霎那间便又落了下来。
“漫罗,我的孩子……”
看到娘亲那样悲伤的样子,漫罗好不容易抑制住的泪水眼看又要夺眶而出。可是她牢牢记得刚才在门外爹爹同她讲的话。
风行说:“漫罗,一会儿进去了,如果你娘醒着,一定要逗她笑,好不好?”
看着漫罗一知半解,他继续说道:“你是风家的巾帼女杰,要比你娘更加坚强。她就你这么一个孩子,心里比你更难受,所以,你要好好劝劝你娘,叫她放心,好不好?她现在肯定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只有你才能让她好受些。”
于是,漫罗硬是生生将涌上来的泪水逼回肚子里去,换上一种比刚才更加甜美的笑容说:“娘!你看你哭什么呀,难道你见了漫罗心里不高兴吗?爹爹可是说过,胡乱哭鼻子要挨板子的,娘要小心被爹爹揍!”
“噗,你这个傻孩子!没大没小!”
虽然有百般的悲伤,可是楚菱还是被漫罗这个小丫头给逗笑了。她盯着自己的孩子,细细打量着她像极了丈夫的眉眼,同自己一般小巧的红唇,还有那个圆润的小鼻尖,直到目光都看的有些呆滞,也不肯罢休。
她想把漫罗的样子深深印在脑海中,印在心里头。
其实,养了十年的孩子,她又怎么会忘掉?只是太过恐惧罢了,才不想让那小小的可能有一丝的存在。
现下的漫罗异常乖巧,她的心中也在翻腾着,可是却依然笑语盈盈的待在娘亲身边。她知道,她也在害怕,所以,自己要牢牢地记住他们,记住她所惦念的人们。
可是,不过半晌时候,楚菱的眼神便变了。只见她的眼眶越来越红,最后还是忍不住一声嚎啕,死死的抱住漫罗哭了起来。
仿佛句句都带着血泪,让立在门外的风行禁不住都泪眼婆娑。一旁守候的下人们都不敢再抬着头,可是他们想着自己看了多年的小主人就要离开,各个心里也都极其难受。
“我的孩子啊……是娘亲对不住你,是娘亲没能保护好你……”
“求求你,别怪你爹,他也是身不由己……”
“答应娘亲,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风风光光的回来,娘会为你找个好人家,等着你漂漂亮亮的嫁人,等着你的孩子叫我一声祖母。”
一句又一句,楚菱哭到嗓音沙哑,哭到再难开口。
到了最后,只变作一声又一声的——
“漫罗,我的漫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