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不过五岁的漫罗就曾经抱怨过,说归家的时辰到来的总是那么快,快到她还未来得及好好欣赏一下沿途的风景,便又要重新被关进死气沉沉的“牢房”。
彼时的楚菱正坐在她身边,听后不得不好笑的轻拍着女儿的小脸道:“你这个小丫头,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瞧瞧爹爹娘亲多么疼你,还有你那口口声声的三哥七哥,府里上至管家下至丫鬟又哪一个不是把你当作掌上明珠来照顾的?你竟然还嫌这嫌那,若是你爹爹知道你这样怨念,怕是对你啊,免不了又是一顿训斥!”
那时的风漫罗更是天不怕地不怕,却唯独畏惧爹爹口中的“家法”。于是她赶忙躲在娘亲怀里不停地扭动着温软小身子哀求道:“娘亲,您最好了!漫罗就是小小的说一下,不是真的不喜欢回家的呀!您瞧您瞧,我这不是乖乖呆在这里了吗?所以,您就不要同爹爹讲了,好不好?爹爹会用‘家法’来惩治我的,如果我被打坏了,最后伤心抹泪的还是您对不对?!漫罗最疼娘亲了,真真不愿意看到娘亲掉眼泪!”
“瞧瞧瞧瞧,”楚菱倾泻出满目柔光,无奈的自言自语道,“你呀!如若再次碰上之前的那个老道士,我倒是要仔细向他讨教讨教,我怎么就会生出这样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
然而,纵然这样的话语,却是宠溺到极致的语气。
楚菱爱怜的将她搂在自己怀里,一下又一下的轻抚着她的乌发。
漫罗是她怀胎十月掉下来的肉,是她盼了几千个日夜才盼来的女儿,别说夫君责罚,就是有时候他的话说重了,她看到女儿那委屈的眼神,心里也同刀绞一般难受。
可是她更加清楚,风行也是极宠漫罗的。不然不会总在口中念叨着“家法”,却从来都没有真正拿出来施行过。
偶尔遇到女儿顽皮的厉害,风行就伸出大手来在她的屁股上拍几下,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用棍棒。
而那所谓的“万不得已的情况”,自从漫罗出生以来,她也从未遇到过哪怕一回。
楚菱还记得,有一次夫君将漫罗白嫩的皮肤上打的全是红红的手掌印子,碰巧被她巧见了去,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只见她一边哭一边冲他发脾气说:“你看看你做了什么!你怎么不再狠狠心把女儿打死算了!那些马鞭和木板,什么牢房里用来逼供的刑拘,你尽管用!反正女儿就这么一个,漫罗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索性也不想活了!倒是你,没了我们娘儿俩做绊子,想怎么出去逍遥快活都没人拦着你!”
原本,楚菱以为自己的夫君会气急攻心,连着她也一顿惩罚,可是,谁料那个一向威严的风行却也在一旁红了眼眶。
只听他喃喃道:“你叫我怎么用鞭子?怎么用棍棒?漫罗是我的女儿,打在她身上,疼在我心里!我用手,她疼,我也疼,甚至比她还疼得厉害!不过这样也好,好让我记着是我这个做爹爹的没有教导好他,我甘愿!可是如果用了那些物什……万一……万一我掌握不住轻重怎么办?万一……万一我把漫罗打坏了怎么办……你以为,我就是个冷心的铁疙瘩是不是?你以为,就你把漫罗放在心尖上疼是不是?!”
闻言,楚菱不禁惊讶万分。也就是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同风行因为漫罗的事而发过脾气。只是很多时候,她还是会看着被责罚了的漫罗默默的哭。
就像几日前,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不会放低身姿跪下来恳求着夫君放女儿一条生路。
是的,在她眼中,被送去灵池,同去送死无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