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浩此刻内力不济,虽然空负绝学,但也无处施展。这时伊媚也不加援手,站在一旁,竟然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羽浩心中顿时一沉,不知该哭还是笑。吴回和莫问两人见她对这小子不利,纷纷赶紧来救,但哪里还来得及。
练仙愁身法一变,点住羽浩背后百汇穴,让其动弹不得,叫道:“谁也别动,不然我就要了他的性命”。
吴回和莫问只好停在一旁,冷怒道:“妖女,快快放了这孩子,必然放你一条生路”。
练仙愁双眼一寒,冷笑道:“你叫我放,我就偏不放,看你能耐我何”。
莫问无奈,摇头道:“仙子这又何苦,你痛恨的不过是我那莫冲师弟,为何要迁怒他人,伤及无辜呢”。
练仙愁哈哈一笑,道:“道无常道,本仙子现在痛恨的不只是那负心之人,更有这不长眼的贼老天。”说罢,剑尖一摆,怒道:“你们谁也别过来,不然我就杀了他”。
然后看了场中众人,笑道:“吴回,明日野浴楼,你若敢来,这臭小子我就还给你”。说罢,长袖一摆,登时羽浩向后方疾驰而去。
吴回等人,刚要去追,突然一道银光飞来,一颗银球顿时轰然炸开,浓烟滚滚,沙石飞天,一尺之外便就看不清了。待浓雾散去,练仙愁早就不知所踪。莫问叹道:“这少年恐怕凶多吉少啊”。
吴回气道:“好可恶的妖女”。这时,一道银铃般的声音响起,众人回头看去,却是伊媚正在偷偷低笑。莫问顿时一头雾水,这女子自称是这少年的妻子,刚才无动于衷,现在却又这般偷笑,又想到刚才罗逸所说之话,其中定然大有文章。
吴回心里也如莫问一般,疑问重重,问道:“你夫君被擒,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
伊媚吐了吐舌头,笑道:“谁说他是我夫君啊”。
众人微微一惊,这女子刚、还说她是人家妻子,现下怎么又不承认了。莫问双眼一眯,重声道:“姑娘何出此言”。
伊媚嫣然笑道:“谁让他欺负我的,最好死了算了”。说罢,颇为得意的向远处而去。
吴回想要去追,却被莫问拉住,莫问深深道:“先别去追,这女子定有古怪,我等还是小心为好”。吴回看着伊媚远去,长吸一口气,心中莫名的压抑无奈。
寒风冷夜,孤月高照,处处显得一片死寂。练仙愁提着羽浩,行了半日有余,已感不支。而一路上,羽浩大声斥骂与她,喋喋不休,犹如乌鸦嘴一般。练仙愁大为恼怒,却懒得理他。
两人行色匆匆,不禁来到一间破草堂前,门前连块匾额也未看见,还未及羽浩多想,练仙愁便带着羽浩向门里而去。只见里面流水潆回,小桥勾连,翠竹挺拔,幽深静逸,让人心头一旷。
羽浩低头一看,却见一块残损石碑,横竖在杂草堆里,上面赫然写着“少陵草堂”四个大字。羽浩心中一顿,看来此处便是当年杜甫寄居CD之地,如今看来,却是荒败至极,久无人烟,心中不禁微微一怅。
这时前面茅草屋里传来一阵爽朗笑声,笑声潇洒流动,大有绝尘于世之感,羽浩心头一惊,忖道:“这人好生了得”。只听这笑声传来,慢道:“贼婆娘,你来就来,干嘛非带个傻小子过来,难不成还想找个帮手不成”。
练仙愁冷哼一声,笑道:“疯汉子,凭你的本事,也怕一个内力全无的臭小子吗”。
那男子哈哈一笑,大声道:“当今世上,哪怕四大散仙来此,我又有何惧,权且进来就是”。
羽浩不禁莞尔,不久前才听木道子评论天下英雄,四大散仙修为通天彻地,天下无敌,这人居然统统不放在眼里。忖道:“这人好大口气”。练仙愁长袖一摆,也不多说,大步推门而进。
羽浩这才看清,不远处,一个青衣汉子,头戴面具,看不清面容,手上环抱一个婴儿正津津有味的看着当年杜甫写在草堂里的诗句。这青衣汉子,虽然看上去萧索寂寞,憔悴落魄,但整个人间透着沉着高贵之气,让人禁不住生出畏惧和同情之感。
羽浩心中可疑,这人看来不凡,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难不成和那牧南千一样,模样变得很丑,没脸见人嘛?
练仙愁看了看他,眼神中透着点点寒光,深冷道:“你既然约我到此,为何还不将我儿子还给我”。此话一出,羽浩心中一惊,忖道:“这婴儿难道是这妖女的儿子”。心中大感匪夷所思。
那青衣汉子突然哈哈大笑,接着眉头一皱,瞪眼怒道:“你偷去别人家的孩子,却不好好对待,你既然能把他丢入万丈悬崖,去给秃鹰做晚餐,现在又何必假惺惺的要回去,好让你故技重施吗?”话音未落,只见练仙愁哭嚎道:“别说了,别说了”。
饶是这青衣汉子和羽浩都有些惊讶,这妖女嗜杀成性,从不留情,想不到却也会哭的如此动情。那青衣汉子心中一软,长声叹道:“罢了,罢了,我救这孩子,只是见这孩子孤苦可怜,命不该绝而已”。
练仙愁双眼一亮,大喜道:“此话当真?”
那青衣汉子当即怒道:“既然不信我,何必来找我”。
练仙愁心中一堵,看了他半响,神色莫名,突然慢慢道:“谢谢你”。
那青衣汉子登时一顿,慢慢转过身去,幽然叹道:“往事已逝,过错已成,你我也都算是命苦之人,只怪造化弄人罢了”。低头看了看那熟睡中的婴儿,慢道:“只可怜这孩子了”。
练仙愁脸色一转,怒道:“胡说,要不是那个负心薄幸之人,我又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儿子也不会死,我也不必去偷别人的儿子。那日我见得这孩子长得极像我死去的儿子,我才偷来。可我越看越觉得这孩子像那负心汉,这孩子在襁褓里笑,便如那负心汉在对我笑,我一时气愤,便把他扔了下山崖。这一切都是那负心汉,不杀此人,我誓不为人”。
羽浩听得颇为无奈,忖道:“这贼婆娘好生古怪狠毒”。继而转头看了看那青衣汉子,见他带着人皮面具,心中纳闷,这人也古怪的很。
那青衣汉子怅然一叹,苦笑道:“我都已经放下,你又何苦执迷不悟呢”。练仙愁哈哈大笑,骂道:“疯汉子,哪来这么多废话,你到底救还是不救。”
那青衣汉子,无奈笑道:“这孩子被你丢下山崖,幸好被一根枯枝挂住襁褓,才得以保住性命。然而悬崖之上,气温极低,这孩子被寒气侵体,命脉大损。也许是这孩子命不该绝,你丢他处,名叫望崖峰,那里乃是蛛齿雕出没之地。蛛齿雕虽然凶残无比,但母性极强,竟然给这孩子喂食母乳,这孩子才得以不被饿死。可惜的是,这蛛齿雕相传乃是当年大荒毒神曲雅子杂交而成,剧毒无比。而这孩子却喝了这蛛齿雕的奶水,毒气攻心。幸好你良心发现,及时救了他,要不然再过几日,必然被其毒死。”
那青衣汉子转过头来看了看练仙愁,见她一脸悲苦,摇头道:“虽然岐山六巫解了他身上之毒,但寒气混着毒气却如寄生一般,已在这孩子体内生根。你从洛阳追到CD,这一路上我长途奔袭,用浩然罡气护住了这孩子的心脉,要想根除,唯有我用刹那芳华在济阴之地,极阴之时尽去他身上的这毒根方可。而这CD此处便是八极阴脉之处,今晚更是今月最阴之时”。
练仙愁这才明白,原来他抢来自己的儿子,竟有这般缘由。
其实这刹那芳华乃是一记剑招,那是当年承莫风独创神剑,厉害无比,江湖中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这青衣汉子便是剑神承莫风,只是羽浩对江湖之事知之甚少,并不认识。
练仙愁冷声道:“承莫风,我儿子你到底救还是不救?”
承莫风耸了耸肩,看着这怀中熟睡的婴儿,笑道:“救他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练仙愁回道:“什么条件”。承莫风道:“今后五年不可杀任何一人。你若答应,我就救你儿子,你若办不到,我们还是拍拍屁股走人为好”。
练仙愁心中一紧,皱眉看了承莫风半响,高声道:“好,我答应你”。
承莫风大笑道:“一言为定。要想救你儿子,仅凭我一人之力,尚为不可,我们需得同时用力,阴阳互济,循环往复,方能奏效”。
练仙愁道:“随便你了,只要能救我儿子,怎么都行”。
承莫风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极为同情,这婆娘向来高傲自负,纵情任性,为救其子,今日却如此卑屈。
承莫风慢慢走了前去,将手中婴儿让了给她,练仙愁像是看见宝贝一般,双眼一亮,急速抢了过去,死死的将其抱住,又是哭泣又是微笑,仿佛一瞬间憔悴了好多。
承莫风微微一叹,忖道:“她也只是误入歧途,心魔难灭,说到底与我一般,也是世上可怜之人”。一下子,大有惺惺相惜,同病相怜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