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在这?”欧阳缇见房里没有其他人,那支燃着的蜡烛应该是他点的。
“想在走之前看看你的,顺便探探脉,结果被你硬抓着不放,我也只好坐着等你醒来了。”他说的轻描淡写,欧阳看见自己的手还紧紧抓着他的手,脸一红,才将手松了。
“你要走了?”欧阳赶紧转移话题,掩饰刚才的尴尬。
“怎么?你舍不得我?”他牵起嘴角,笑看着床上的人,“你若舍不得,我便不走了。”
“亏你有个淡雅的名字,说话却这么轻薄,真是叫人失望的很!”欧阳瞪了他一眼,向后靠了靠,离他远了一些。落日怔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一抹痛苦的脸色久久摆在他的脸上。
他站起来,走了几步。终究没有走出去,而是坐在了桌子旁边,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起来。
不会是生气了吧?欧阳缇没有与男子相处的经历,上方的性格也不同他这样,她自然不会说些刻薄的话。见落日的表情,痛苦难过的样子,欧阳觉得自己可能是说重了。
“有一个人,她也这样说过我。”说出来的时候,他的眼里又充满着笑意。似乎想起了一件顶开心的事,他又耐人寻味地翘起了嘴角。
“是吗?”欧阳不知怎么搭腔,只好接了这么一句。
“嗯,不过她跟你不一样。她说这话的时候脸红了,红得很彻底,连脖子都红了,那样子,不知道有多可爱。”还没说完,落日就笑了出来,仿佛又想起了一件十分开心的事。
“我和她自然不同。你们一定认识了很久,互相有了情意,她才会有那样的反应。”欧阳缇觉得这时候的他有些可笑,竟拿情景不同的人做比较?
“情意?她对我的情意,我对她的情意,这个恐怕真的有点说不清了。”他一抬头,将茶水一饮而尽。看那样子,仿佛在喝酒。
“是那个比花还要美的女子吧?”其实,不用猜,欧阳缇觉得他满脑子都是那个人。
“嗯,真聪明!”落日故意竖起大拇指,样子搞怪的很。欧阳忍不住笑了,虽然他们相识没有几日,但她总觉得他让人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三更半夜的,一个男子就呆在她的房里,就因为这份亲切感,她似乎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你真的要走了吗?”欧阳缇见他把玩着茶杯,既不说话,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是啊,有缘终会再见面的。”他犹豫了一会儿站了起来,对她和蔼地笑了笑,转身往外走。
“谢谢你救了我。”这句感谢是真诚的,欧阳缇在他踏出房门前急慌慌地说。
将迈出的步子收了回来,落日转身看着她:“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的好。第一,我没有救好你,你的病并没有好;第二,如果你真要谢的话,帮我个忙,给我点东西。”
“什么?”
“你的血。”他一说出口,不出所料,看见了她瞪大的眼睛,里面充满了恐惧。这个要求有多过分,他也知道,但终究是要问的。
“算了,当我没说过。”他勉强地笑了笑,居然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一样。
“要多少?”欧阳缇问出口的时候,也吓了自己一跳。
“你当自己什么?不过是取些回去研究一下你身体里面的???的病,又不是拿来喝,要得不多,但也不少。只是,以你现在的身体,还是不流血的好。等以后见了面的话再说吧。”他似乎也是在对自己说,转身又要走,走的有些急。
“取了吧,以后的事可不好说。”也不知以后能不能再见了,算是帮他的忙,还了他的恩。
他停在了门口,欧阳缇看着他的背影,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同意了,取与不取的难题就留给了他。最终他还是折了回来,走到她的床前。欧阳缇伸出了胳膊,细长的。最近生病的原因,上面的血管都清晰可见,只是也细的很,那少量的血在努力奔跑着维持她的性命。
落日看了她一眼,这是欧阳缇见他最严肃的一次。她压抑了内心的恐惧,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容。落日一狠心,低下头从怀里取出小刀。
“等等???”欧阳缇一把抓住他的手。
“现在后悔确实来得及。”
“用这把,这是我父亲送我的,用它的话我就不疼了。”这把刀碰过上方的肉,浸过上方的血。跟他的痛比,她不觉得有什么了。欧阳缇从枕头下掏出那把匕首,落日见他在枕头下藏了刀,忍不住一笑。欧阳缇知他想歪了,嗔怪地瞪了一眼。
看着鲜红的血滴进他准备好的瓶子里的时候,欧阳还是忍不住掉了眼泪。不是因为疼,是一种身体里的东西在溜走的感觉,这种感觉不好受。失去总是让人难过的很,这瓶子,是为她准备的。
落日帮他包扎伤口时,小心翼翼的,他的脸上满是内疚。欧阳缇看他现在的样子,又不觉得疼了。
后来再见面,再取血的时候,她没有了这种感觉。时间能让人长大,第一次的经历之所以刻骨铭心,便在于它的唯一。欧阳觉得她是跟着她的血一起长大的。
大概是累了,她又睡了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落日已经走了。她真的很饿,大口吃饭,饭后还用了几块糕点。“墨月,咱们今天就回府,好想吃红烧肉啊。”
“小姐!这是佛门重地!”墨月一把捂住欧阳的嘴,嘴里还一个劲的阿弥陀佛。
欧阳被她的样子逗乐了,想想也是,也朝东边的方向拜了拜,算是向佛祖道了歉。
墨月和几个丫鬟收拾停妥了,欧阳缇去了趟母亲抄经文的地方。走之前,她想再看看那幅画。
凑巧,她去的时候,一个小和尚正在整理佛经,见她看的聚精会神,阿弥陀佛了一声,走到欧阳身边,也看着那幅画。
“施主,可知画中说的故事?”
“愿闻其详。”欧阳缇想那应该是个动人的故事。
那僧人对着画看了一会儿,仿佛是在酝酿情绪,最终缓缓开了口,讲起了这个在佛家中盛传已久的故事。
阿难对佛祖说:“我喜欢上了一女子。
佛祖问阿难:你有多喜欢这女子?
阿难说:我愿化身石桥,受那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求她从桥上经过。
佛祖说:“这不过是人的欲念作祟。一见钟情便倾心一世?不问回报便付出等待?阿难,某日等那女子从桥上经过,那也便只是经过了,此刻你已化身成了石桥,注定只与风雨厮守。这一切你都明白,仍旧只为那场遇见而甘受造化之苦。阿难,你究竟有多喜欢那从桥上经过的女子,令你舍身弃道,甘受情劫之苦?”
“难道这画是说,没有结果的爱情是不值得付出的?”欧阳缇盯着画,疑惑地问。
“情乃空物,因生而在,因死而灭,不可执着。”
欧阳缇不再说话,出家人就是出家人,自己要断七情六欲,还想拉着全世界的人陪他们不成?她不赞同他的说法,却也没反驳,看了那画一眼,转身离开。
欧阳缇一行走到门口的时候,一个小沙尼拦着了他们,说是落日走之前交代了待她离开时将一包东西交给她。欧阳缇命墨月打开,正是那幅画。
“他就是这幅画的主人?”欧阳缇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不是,这幅画是一位长者所画,只是他与落日施主交好,才将这话赠与他,落日施主转而又将这话赠与小姐。”
“他说了什么没有?”他为何要送她?
“他请施主多加保重,日后有缘一定再见。”
欧阳缇觉得这人行事古怪,他们日后还会再见?是来取血的,还是其他什么?欧阳缇不愿再想,收起画,交给墨月,上了轿子。帘子拉下的时候,她苦笑着盯着自己受伤的手,他的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他真的叫落日?这样悲情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