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第二天早上,阒月忽然进来,我犹自朦胧惺忪,抬抬手愠道:“怎么在前殿待不惯,转眼就忘了规矩?”
在宫中,外殿伺候的是不允许无命进出内殿,而上次我疑心阒月是谁派来的细作,便将他遣到外殿,如今居然敢光明正大的进来?
“大皇恕罪,随身的女官桂尚仪昨日从假山上摔下来,今日连下地也不可,她念及奴才原先是服侍过大皇的,这才思忖着让奴才来伺候更衣。”阒月谦卑不少,隐隐还带着憋屈,我瞧不清他神色,只叹道:“罢了,仔细是孤家难为了你,还是会来干事吧!”
他得了恩准,轻轻的呼出一口气,从屏风后宫人的端盘中取过衣服,细心的为我穿戴起来。他手生了许多,但也是伺候了我许久的舍人,知道我喜欢的花色样式,特地赶制一新,怕是早就有打算挽回他四品公子的位置。
“大皇要带上柯侍君吗?”他问,我正自铜镜中望着一身轻便却又雍容华贵的自己,闻言道:“用得着带上他吗?去传前日昨日侍寝的公德氏与拓拨氏,随车而行。”
长长旌戈铁骑开道,漫漫的宫车队伍随行,在那最显眼的华盖下,四宫与我同车相伴。
“你这病也真是在拖不得了,仔细这路上劳顿,更伤身子。”四宫叹息,为我奉上新茶,极浓。
“孤家便是一想那长生不老药,心里委实按耐不住,想想銆苏等王凭样的厉害,还不是死在了乱箭之下?若是长身不老药一到手,孤家定然血洗南北二朝,也要叫夏侯凌、慕容元启等,挖心喝血,挫骨扬灰。”我佯喜,金色冕冠下玄黑冰玉珠帘频频的摆动。
这就是昏庸吗?是了,这便是世人眼中的昏庸,而我如今大肆寻找长生药和修建行宫,的确就算得上是昏庸了。
夜里很静,由于是大肆出行,车队行的极缓慢,到今夜也不过刚刚出了都城,若是照此速度,到蒲山时行宫也正好能够翻新完全。
“大……”我的脚步声惊动了浅睡的阒月,我一个厉色,唬得他在没有下文。
“打盏灯就好,不要惊动他人。”我低沉道,站在车上等着阒月取了灯来。
往向蒲山方向,可见蒙蒙的雾霜,看不清前得景象。
“蒲山的对面便是九宫的陵墓了。”四宫的声音骤起,我回神,讥笑:“她可不是傻子,要加快行程,赶在她做手脚收拾了一切之前,懂吗?”
“那可不就又要死伤众多吗?”四宫问。
不错,加快行程赶到蒲山,行宫定然未能竣工,依照我在外的暴虐,血洗一番是必然的,那么那些人算无辜吗?大概不算的,当初橐尛(tuomo)(1)夺权的时候,蒲山上多少死士被毒杀,他们活到如今在死,也算是上天怜悯的造化了吧!
“瞧,灯来了,随孤家走走。”我故意不答,接过阒月手中的灯,道。
此时月光清冷,在浓雾中有些朦胧美感,踏在落叶上的脚步细微却惊心,四周更是静悄悄的无一点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