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晴不到三小时的市区,又开始落起了雨。
天空耸拉着个大脸,一边的蓝还未及时褪去,一边的雨云早已遮蔽而来,还提前带来颇多的雨滴,墨蓝的屋顶和黑色的大厦撑着半空,像是要跟着哭出来,一道道玻璃窗,在雨中分割,哪怕亮起灯光,也显得十分朦胧。不大的风,催着路边生长得尤为耐看的梧桐树,几片走丢的叶子也没了去处,在车流中徘徊和旋转,直至被橡胶的轮胎碾压,黏在黄白相间的道路上,才动弹不得。街道的路灯还未亮起,除了汽车早起的雾灯和行车灯,勉强能晃了眼,否则就连隔离栏当间的红色花朵,都显得相当沉重和阴郁。整个地方就像是被两种天色隔开了一般,孤独和过度冷艳。
来往的行人也像是极有默契的,连雨伞都是大部分的黑色调,悼念这个死去的城市似的。当中一名三十来岁的男人,撑着一把白色的大伞,面带笑容,发型整洁,胡茬都剔得格外干净,两眼透过不断滴落的雨露,漫无目的看着四周。身上穿着灰棕色略显过长的大衣,里面是崭新的黑色三件套西装,左手举着微烫的咖啡纸杯,右手夹着一捧包装精致的白色玫瑰花和一盒感冒药,亮堂的皮鞋上面,多余的水渍溜走得连痕迹都没有。
一边的电子屏上播放着无人关注的晨间新闻:
“近日,因受金来国际贸易有限公司偷税漏税情况的不良影响,众多子公司也即将面临高额处罚,金来公司总裁也将可能因为制作假账非法走私等问题,遭到起诉......”
走到人行横道前,等着绿灯亮起。街对面的几辆黄色出租车内,一个司机师傅正在百无聊赖看着报纸,时不时盯着路面上的男男女女,直到两人的目光接触,师傅很友好的冲他笑笑,不像是询问客源,倒像是清晨打了一个招呼,男人也礼貌的微笑作为回应。
绿灯亮起,和对面人群做了相互走过,往着左边走去,没走几步,他在一块指示牌前停下,像是在思考什么。
街道的风轻轻扬起,穿过人海,带来每个过往人群的味道。一辆亮着警灯的轿车缓缓的停在自己旁边,里面的车窗降下,一名警察对这个男人说:
“彭警官,看来得打扰你的安排了,于队长让您回去一趟。”
“于队长?大嘴于?”男人凑近些:“这老家伙,我今天结婚纪念日,特地请的假,值班也轮不上我,什么事?”
“文件车上有备份,有案子,棘手这两字都太轻了,您还是先上车吧,彭警官!”警察像是很着急。
“行吧,大嘴于就看不得我闲着。”彭警官收起雨伞,拉了拉风衣,坐到副驾驶,后面两位警员同志面无表情的往前递上厚厚的一个档案袋,他接过来拿出手机说:“等我先给我老婆回个电话,估摸着,这晚饭又没得吃了。”
说完,抬手一看,才发现手机早已没了电,只能无奈的放回去。
看了看档案袋,上面标注的保密等级是“秘密”,重大刑事案件,初步定义为故意杀人或冲动杀人。迅速打开,里面与往常的内容似乎很不一样,厚厚的一打,大多都是图片,这些图片也不单单是现场勘察的图片,连没有任何数字标识的现场也照了相,其中一张甚至是鸟瞰图,可算是细致入微,其余的文字报告只有受害人的基本资料和附加死亡报告。
五人,整整一个晚上,五人全部死亡。透过这些细致得过分的图片,彭警官不难在脑海中勾勒出整个犯罪现场。
全城最富饶的商业住宅区,一座白色别墅,一轮明月高挂,泳池的灯光映照在墙上,四处一片细纹,大厅内欧美式的简洁装修风格,线条感十足,走到门口,穿着隔离服带着口罩的刑警队员正用镊子呆呆的收集着地上的部分毛发,而一边的地毯,早已被鲜血染得透了色,这里灯光璀璨,这里热闹非凡,好像在庆祝什么而开的派对,中间的桌子上,满是横七竖八的白酒瓶和一双放置的十分整齐红色的高跟鞋,当间躺着一名身穿黑色晚礼服的女子,长得十分漂亮,就是嘴巴鼓鼓囊囊,凑前些,嘴里都是一卷卷的人民币,她睁大了眼睛,像是突然死去,毫无征兆。而也就在她的对面,一个大腹便便的棕色西装的男人,张着大嘴,如果还能看得清那是嘴的话,他满脸都已烂掉,像是被什么烫伤或烧伤了一样,一手捂着自己的喉咙,身上都是冒着白气的液体。一边的装饰物凌乱不堪,绕过沙发,一副倒在地上的黄牛的油画边是大厅的转角,那个角落里“夹”着一个人,穿着一件褪了色的Polo衫,脸上插着半个破碎的酒瓶,基本是看不清楚他的原来的相貌了,酒瓶太用力,他的脑浆迸裂。整个大厅离得最近的卫生间门大开,一名穿着白色T恤的男子,伏在地上,伤口从喉咙一直到脖颈中间,那些鲜血都从他这儿源源不断的流向大厅。扭头看去,一名警员拿着相机看着地上一道湿漉漉的痕迹,一直延伸到后院,顺着这个痕迹,走到后院,刚剪过的草坪,似乎又被啃食了一道,只不过,这一道,不再是雨露和尘土,而是一个人,一台中型的割草车,停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树下呆呆的站了一个人,看着那个割草车,它驶过的地上全是碎裂的血肉。而那棵大树下,是一个小型的“丰碑”,一个穿着格子衬衣的男人,仰着头,翻着白眼,满脸泥土和雨露,嘴巴大张,被埋在树下,一半露在外面,一半估计都洒在了周围。
看到这儿,彭警官抬起头,冲着窗外,雨滴不紧不慢的继续在车窗上滑落,稍微开一点缝隙,猛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倒觉得不那么压抑。
照片往下翻,后面几张,是别墅的一个卫生间,里面是那么的干净,也没有数字牌标识,整整却有七八张,把整个卫生间的样子都照了出来,警局拍这个照片肯定是有用,但从照片着实看不出有什么蛛丝马迹。
又看了看五个人的资料,都是一个公司的员工和老板,这是什么样的精神状态才能做出这样的事,彭警官从来不信任何一个健康的人,会以精神病的理由去杀人,万物存亡,都有理由,每个人都会有罪恶与邪念。
最后一张,彭警官举起来,这是一个晴朗的下午,照片上是东区公安分局的正门的照片,这张照片又是什么意思?工作人员这么粗心?照片弄混了不成,将照片放下,雨刷扫过,正对着的地方,就是东区公安分局,自己最熟悉的地方。
他拿着这个照片冲着后面的两个警员,这两位似乎没太明白,开车的警员淡淡的说:
“最近弄这个案子,整个刑侦队都快疯了,资料越来越多,线索越来越杂乱,这个档案袋,对,这个档案袋应该也是早上在匆匆整理的第四份,这照片估计弄错了,不能怪其他同志,真的太忙了。”
“可以理解,但还是要注意。”彭警官将资料放回,档案袋系好。
警车驶入地下车库,两辆特警的依维柯车辆,闪着警灯,像是刚执行完任务,从后车门下来一队荷枪实弹的特警干员,警局的电梯是改过的,所以承载量比一般的电梯更大,空间也不小,大家也习惯了,所有人都进了电梯。
到了四楼,穿过长长的走廊,到达对面的办公室,隔壁就是指挥中心,这儿也是日常的忙得不可开交,路过自己的办公室,才想起来,自己没带证件,扭身进去,将工作牌戴好,换了块手机电池,和几个警员走向侧面的审讯室。
跟站岗的同志亮明身份,一推门,里面白色的灯光就把人剥光,浑身褪色。几个同志在一边的电脑上,飞快的打着记录表,另一边的女警员在比对着什么照片,正当间背对着自己,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人,他抱着双手盯着审讯室内,显得很焦虑。
“于队,彭警官到了。”后面的警员说着。
“哦,嗯。”于队没回看他,继续盯着里面,一手指了指坐在那儿的人:“你来了就好,他的时间不多了,你要抓紧。”
“这么紧急?我都还没掌握详细的案情,就看了一下那堆资料,怎么就时间不多了?”彭警官问道。
“我们请医生检查过,他可能有,可能有精神不正常的表现,但好在是间歇的,这是这几天来,最佳的一个时机,我们为了避免外界的恐慌,也为了更好的加快办案进程,一直都是对案情保密的状态,所以,才要你过来,只有你,有经验对付这种嫌疑人。”于队说。
“嫌疑人?”彭警官嘟囔了一句。
“因为,如果他是精神病杀人,那么对他的审判,就是完全不同的状况,不管他是装疯卖傻,还是真疯,他都不承认自己的罪行,你要做的,是将我们所掌握的所有证据应用起来,最为重要的,要让他将自己犯下的罪行,全部详细的说出来。”于队喝了一口苦茶水,说着:“到时候法庭审判,我希望看到的是一个,杀人犯得到该有的制裁。”
“我,会尽力。”彭警官感受到自己的任务将是多么的重大而严肃。
“去吧,把耳麦戴好,我们会及时的帮你提出一些重要的内容,这是最新的个人资料和受害者的周边资料,任务就交给你了,有问题,随时反馈。”于队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你放心,我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这样的人。”彭警官说。
他回头看了看放在后面桌上的茶包和咖啡袋,想了想,冲了两杯热咖啡,两手端着,夹着资料,看了看于队,于队点了点头,打了个响指,其他干员便开始准备新的记录工作,警员打开房门,彭警官径直的走了进去,
随着隔音门上锁的声音,自己仿佛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这里灯光耀眼,这里万般寂静,这个审讯室很大,东西简单,一桌两椅,两人。还很新,连标语都还没贴上,四四方方,地方永远都那么干净,肮脏的还是人心。
彭警官将资料放下,咖啡递了上去。他不急着坐下,围着他慢慢的饶了几圈,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穿着囚衣,个头约有一米八七,一个三七分不凌乱的头发下,是一张三十岁不到却沉稳异常的脸,两眼盯着桌面,胡茬整齐的分布在他的下颚,唇边,两腮,不算长,可的确碍眼,五官端正,看起来一点凶向都没有,倒是还多几分英气气,两手合十,像是在思考什么沉重的问题。
绕到后面的时候,他还注意到,就在他的脖子后方还有一道很明显的发紫的伤痕,像是撞击导致的,但看不出来是什么留下的。彭警官踱步到审讯室的玻璃处,呆呆的望着,哪怕只能看到自己。
“慢慢来,相信你自己的历程和经验。”耳麦中传来于队的声音。
彭警官将风衣脱下,挂在一边的木质衣架上,再次走过来,缓缓坐下,先例行向嫌疑人展示审讯手续,对方也不正眼看一眼,彭警官打开文件盒,放在最表面的就是嫌疑人的名片:
金来国际贸易有限公司销售部副总经理杨亚鹏
背面是公司简洁的口号:
像一棵树那样服务每一方客户。
“我是警员彭亦洋,不属于它们部门,所以,我也不是来审讯的,只是单纯想和你聊聊天,好吗?”彭警官说着,杨亚鹏没有任何反应,依然望着桌面发愣,彭警官继续说:“倾听也许是个好习惯,可我总没有,你有,对吗?”
杨亚鹏没有丝毫动静,面色阴沉,依旧不说话。
“我听说你在公司,很优秀......”彭警官没等说完。
“你见过六月近晚的夕阳吗?”杨亚鹏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彭警官有点没反应过来,他不依不挠的再问了一遍:
“你见过六月近晚的夕阳吗?”
彭警官看着他,杨亚鹏始终没有抬起头来,自己想了想,答道:
“见过,常见到。”
“哼”随着他鼻腔内发出的一声气息,杨亚鹏将咖啡又递了回来:“想必,你喜欢咖啡,可我,喜欢绿茶。”
“蛮不巧,我们这儿绿茶喝光了,否则,我真的很想帮你。”彭警官说。
“说谎的人,那些人,总会先说一部分真话。”他面无表情的说着。
“那些?”彭警官笑了笑:“我应该不是。”
“把它摘掉吧,我不喜欢那东西,让我紧张。”杨亚鹏盯着彭警官胸前的警员证低语。
“哦?”彭警官将它摘下,放在桌角:“这东西,我也会紧张。”
“是罪恶感吗?”杨亚鹏继续问。
“是负重感,你体会得到的,所有人都会有。”彭警官回答。
“可,罪恶感,不也是所有人都会有吗?你有吗?”杨亚鹏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更像是一种嘲讽。
“也许是来自别人给我带来的罪恶感,比如那些我见过的,犯人。”彭警官试着首次提了一下这个敏感词。
“那些,应该没有我。”杨亚鹏没再反问,倒是低沉的嘀咕:“我还偷了你们的一支烟,你要吗?”
“是吗?,你留着吧,我不抽烟,你”彭警官看了一眼公司的基础资料问:“你在公司快七年了,这么久的时间,你喜欢那个地方吗?”
“喜欢?喜欢!我爱死那儿了。”杨亚鹏笑道。
“我也喜欢自己的工作岗位,你喜欢那儿的什么?”彭警官问。
“我喜欢那儿的各种条条框框,你知道我们总把人的错误总结,编辑成册,然后,让另一帮人来按照上面的东西来约束别人,可我们写不完,怎么办呢?有些错误就不会再有人管。”杨亚鹏突然说了这么一大堆难以理解的话。
“我,可不喜欢那些条条框框,它们也总把人的错误写到书里,于是,我们成了那些约束别人的人,可很多错误没有写上去,我们不能约束了,管不了了,也就放手了,可我不会放走一个。”彭警官说着。
两人陷入了漫长一分钟的沉默。
“你为什么会认为当警察是你的职业?”杨亚鹏冷冷的问道。
“我从来不认为这是一种职业,至于原因,也许是从小的喜欢。”彭警官说完,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审讯的错误,没有提问,立马接了一句:“你想过离开你的公司吗?”
“我”杨亚鹏似乎想说什么,但转而选择回答这个问题:“从来没有。”
“亦洋,那个女人身上都是他的指纹,你可以从这儿当突破口。”耳麦里传来于队的声音。
“你结婚了对吧?”彭警官看着资料说:“异地,不太容易,我老婆也一样,一个人带孩子,苦了她。”
“离婚证是每天都可以的办吗?警官。”杨亚鹏问了一句。
“跟结婚一样,离婚也是因为一个人,你们公司新来的那个,凯丽,我还认识呢,我觉得她,她还蛮不错”彭警官用笔记录着在资料上看到的那些重点,接着补充:“我从认识她的时候,她就很招人喜欢,艺术学院的舞蹈系出来的,唱歌跳舞都不赖,工作也挺积极的。你觉得呢?”
“警官,你知道小姐和婊子的区别吗?”杨亚鹏冒出来一句。
“她是其中一个吗?”彭警官有些不满的摇了摇头:“至少你做了,碰了。”
“不会是我,看来你根本没见过六月近夜的夕阳。”杨亚鹏说。
“你会带她参加公司派对吗?她至少很漂亮。”彭警官没理会直接问道。
“你不觉得,她会是一个吃很多的人吗?”杨亚鹏说。
“所以你就把她喂饱了?”彭警官试探性的问道。
“怎么喂?警官,您说怎么喂?”杨亚鹏反问。
“缺什么就喂什么。”彭警官说。
“比如?”杨亚鹏飞快的问道。
“比如,钱?有一天,参加了一个派对,那个女孩儿说她很饿,大家也都说她很饿,喂饱她,成了一种任务,不可推卸。”彭警官转念一想,立刻接着问:“你看,我的职务不高,工资也不高,喂饱她,我可做不到,你应当也喂不饱她吧?”
“有老板在,吃喝他出就行,是吧?”杨亚鹏说。
“我也正想着,可惜,我不认识你们老板,我很好奇你们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每个人对自己的上司一半的印象都来自与第一眼,你可以给我说说你们老板是什么样的人。”彭警官干脆让他来直接开始话题。
“金老板,聪明过剩,愚蠢有余,看不清他的嘴脸。哈哈,我记得他长得很不好看呢!”杨亚鹏抬起了头看着他说。
“我这儿有他照片,是不太好看,不过我记得,你们公司在业界是出了名的高效率,而且你们老板基本除了年末和年中,都不让你们加班,我很久以前第一次听到,可就心动了。很难想到这样的老板会有什么缺点吧?”彭警官问。
“他跟我走得太近了吧,你不这样想?这不是缺点?”杨亚鹏放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着。
“呵”彭警官看着受害者的资料,把里面的一个物证袋拿出来,看了看。
“那是3号受害者陈临安送给他的生日贺卡,在现场找到的,我们一直不清楚,他杀这个人的动机是什么。”耳麦内,于队赶忙说着。
“记得这个吧?”彭警官举着那张硬质的绿色生日贺卡,顺便快速的瞄了一眼杨亚鹏的出生年月;“那是个生日派对?我都没看到蛋糕,怎么算生日派对呢?但是,这个可真是一个很不错的礼物,你怎么会将它丢了呢,这岂不是把人情逼到一个角落了吗?”
“哦,你见过绿色的生日贺卡?”杨亚鹏抛了一句话过来。
“你收到了,可这不是答案。”彭警官叹了口气:“他可是你们公司资历最老的员工呐,快五十的人,兢兢业业,老实本分,工作了这么久,他还是总经理,就在你头上,是觉得不满意吗?那你派对的时候,可以找他聊聊吧?你是怎么做的?”
“我还给他了,他给我的东西,可以吧?”杨亚鹏一字一顿的说着。
“好!”彭警官越看这些资料越有些气愤,但还是压抑住,咽了口余温的咖啡:“派对在老板家,参加的都是自己的心腹,但是你跟它们不一样吧?”
“我说过了!”杨亚鹏提高了一个声音:“我们都是,都是一样的!全都是,包括你们。”
“这样下去不行,直接看12页,4号受害人,在头一天跟他曾在东区老爷茶馆见过面,这个你必须让他确定清楚!”耳麦再次想起。
彭警官一手卡住页码,直接扣到12页,那上面有四张不同监控角度拍摄的一家茶馆门口,上面勾画了两者的身份,靠近捷豹车的是4号受害人陈皓,它们是在下午6点左右进入茶馆的,待了一个半小时,才出来。看样子陈亚鹏还有主动推搡的行为。
“我的倾听习惯看来真不好,我就应该早点给你弄点绿茶,对了,说了这么多,我替我同事问一句,你觉得东区中的哪家茶馆更有风味?比较适合和同事一起去的?”彭警官问道。
“哈哈,你不该去的,那儿我再也不想去的,一个知道答案的人,不断问一个想提问的人,不如这个事情你来说比较贴切?”杨亚鹏抱着手肘笑着说。
“东区茶馆,我去过几次,他家在全城都比较出名,我跟同事一起去的,可惜那儿,给我留下的印象并不好,他总吓我,说那儿闹鬼,拌了嘴,真是不开心,你去的时候呢?”彭警官接着问。
“我也拌了嘴,还真见到了鬼,长得相当丑恶,我打了他吧......”杨亚鹏话说完就被彭警官打断。
“确定去了就好,可是,让我猜一下啊。”彭警官看着陈皓的资料,嘟囔着:“我这朋友家境真好,他其实可以不用来我们这儿每天受苦的,于是,我觉察到他似乎将我这个视为生命的工作,当做一种消遣,也开始有些嫉妒,甚至是反感和憎恨他,我认为他的一切都是在炫耀,在嘲笑?嘲笑我每天的生活?他可真是讨厌。”
“我不想听这个!打住!我想知道更多其他的!”杨亚鹏的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了彭警官的脸上。
两人陷入了漫长的数分钟的沉默。
“哈哈,这样的人,派对中应该很有风头吧?这是你不想看到的?他会不会才是整个派对的核心呢?”彭警官有些不耐烦的连续三次提问。
“我觉得是,你都能感觉的出来,要是彭警官能确定,岂不就是了?”杨亚鹏的语气变得很奇怪。
“那就是!”彭警官看了看时间,觉得跟这个家伙怎么旁敲侧击都行,可这超出了自己预估的时间,二十分钟,二十分钟,这是自己定义的一个审讯概念,如果超过了二十分钟,对于这样的嫌疑人,那就必须得换个状态提问:“我觉得这样的人存在,一定是威胁到了我,现在,我只好奇,最后一个人,你们那儿有个会计,我跟他,是好朋友,至少我一直是这样认为的,他应该是整个公司最老实本分的人,老板也没让他升职,一直在会计的位置,干的时间,嗯,不比你短,你们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
彭警官抛出这个不算完整的问题,因为自己看到了这个会计的资料后面,有一份附件,上面来源,写的是受害人随身背包,里面是一份旅游计划单和在旅行社复印收据,这些信息都得在他的脑海中组织起来。
“我们还真是最好的,哎!”杨亚鹏叫住了正认真看着资料的彭警官:“你知道他是把我们公司口号做得最好的人吗?”
“像一棵树那样服务每一方客户?”彭警官不假思索的说。
“而我,却只能作土?”杨亚鹏有些戏谑的反问。
“所以,这么一天,干脆以最好的方式,也是最开始的方式,让它,真的像一棵树一样死去,你是莎士比亚?还是戏剧家?”彭警官说着。
“我是觉得我现在活得,像个艺术家。”杨亚鹏双手抱着后脑勺,很放松的说着。
“你就是个杀人犯!”彭警官有些愤慨:“这么多好的人,却被一个工作表现不佳,婚姻不幸福,仇富的可怜虫,在一场派对上,一个个的杀掉,这就是你的行为!醒醒吧!这些都是你的动机!你真可悲!”
“人们总是会在说真话前,结束另一个谎言,承认吧,我们都是一样的。”杨亚鹏大笑着。
“我没必要再跟你耗,你会得到你所得到的,而我已经得到了。”彭警官站起来冲着审讯室的玻璃打了个手势,示意可以收场,半响了,耳麦才传来于队沉重的语气:
“间接的承认自己的罪行,对于我们来说,还不够,你还得继续,彭警官。”
“那边的人,救不了你,也救不了他们。”杨亚鹏说着。
“那些死掉的人,我会帮他们的,事实上我做到了。”彭警官说。
“我说的不是他们,警官。”杨亚鹏凑近了些,神秘兮兮相当调皮的口气说着:“不是他们,我说的是你的老婆和孩子,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