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雨从来没想到这一拳,会有这么重。
鲜红的血液,顺着嘴角流下,滴答在白色的雪地上,黑夜中,月藏云匿,只有远处的路灯,用早已式微的光线注视着这里。
一些偶尔从这里路过的学徒,看见那个高大明显的身影,那还敢凑热闹,不是遮着脸加快步伐,从边缘过去,就是无奈的转身,头也敢看的离去。开什么玩笑,波多卡西杰?暴烈,在整个学府也是有很大的名气的。整个小道,变得越来越寂静,只剩下树叶在风中沙沙的摇动着。
缓缓收起双拳,暴烈面露怪异。
这一拳的分量,别人或许不清楚,但是暴烈自己相当了解,已经调动了身体一半以上的肌肉力量,普通人肯定无法正面承受这一拳的,而墨雨的惊人的反应和中拳后的表现,让他颇为惊讶。他在学府中待了这么久,在这个年纪的学徒,墨雨的肉体素质或许不是最好的,但那种韧性和恢复能力,绝对是他所见过最恐怖的。
因为人的身体,终究是纯生物系统组成的,本身的自循环功能已经完善了,这是经历岁月的进化结果,大脑的开发远比血肉的开发简单而有效的多,和那些人类所知的天生肉体强悍的物种相比,或许再进化个千百万年,也是可望而不可及。
所以,人类选择了机械师的命运,利用智慧知识,打败了一个又一个强大的敌人。
暴烈的拳,确实很恐怖。
墨雨勉强支撑着站立起来,衣服边角撕开了一道缝,眼镜是特别固定的,并没有在受创时掉落,一些霜雪,在刚才落地灌进了他的衣袍内,整个人显得十分狼狈。
刚才的一拳,差点将他彻底打爬下,几根肋骨似乎出现了错位甚至断裂,疼痛不断刺激他的神经。不过,墨雨不会认输,只要没死,他就相信自己还能战斗,绝不会轻易倒下。
这是墨雨以一个孤儿的身份长大,从小孩子的打闹到现在的暴力与鲜血,这是对自身的理解和自信。虽然只是个有时候连爱情都不敢面对的大男孩,有过抱怨,有过颓废,也有过软弱,
但是,他,墨雨,是一个绝不会轻易倒下的男人。
冷冷的看着墨雨,暴烈轻轻活动着手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两个人在呼呼的刀风中,静静的对视着。
“本来我以为,这一拳,你接不了的。”
“是吗?真是让你失望了。”
墨雨冷静的说道,身体的血液不断的循环中,修补着自己受到严重压迫的胸口。渐渐的回复了不少力气。
“嘿嘿,上次你的反应就令我很惊讶了,今天更是进步不小啊,”暴烈咧嘴一笑,“现在的你,连完整的机械体都制造不出来,还没有资格让我用出全力,哪怕是肉体的对抗。”
墨雨原本已经麻木的双臂,也可以慢慢的活动着,虽然暴烈的话听起来非常自负,但是他心里也清楚,现在的自己,远不是暴烈的对手。
“别忘了上次我们的约定,希望在我回来的时候,还能见到你,到时候——”粗犷彪悍的身形,转身离去。
“来一场真正的机械师之间的较量!”
墨雨看着暴烈的身影远去,擦干净嘴角的鲜血,靠在一颗银迩铂树下,努力的想要将胸前的伤势抚平。
“看来,今天是去不了研究室了。”墨雨苦笑着,不过这种情况,想必暮应该也不会说什么了。
一阵凉风轻轻吹过,却让疼得抽冷气的墨雨感到舒适,就像麻醉阵痛一般,墨雨感受着肋骨的位置和方向。
一只修长的手,无声无息的贴在墨雨胸口,将他吓了一跳。
“别动。”
温和而又熟悉的声音,是sky教授。
“第三道肋骨骨折,上下两根错位,”sky的声音总有一种魔力,让墨雨能够安心下来。“不过,并没有什么大问题,相信你很快就可以恢复如初。”
墨雨透着一层的镜片,傻傻地望着sky,
“教授,你不会刚才一直在这看着吧。”
这大晚上的,sky出现在这里,应该不可能是偶然路过,而墨雨和暴烈从交手到结束,也不过短短二十几分钟。
“没错,我就在这儿,一直看着你们,”努了努旁边的小黑树林。Sky神色轻松:“小雨,你比我想象中要强一点啊。”
强一点?
墨雨苦笑,如果他够强的话,就不会被一击KO了。
“你和暴烈,现在还无法相比,”sky继续说道,手也不停下,对墨雨进行着治疗。“我同样见证了他的成长,他的实力,远比他的名气要打大,就从身体上讲,他已经是一个合格的战士了。”
“而且,我没有出面,一方面是因为我并没有感受到杀意,他只是想看你一下你的水平罢了;当然,另一方面,是因为我也想知道。”sky笑着说道。
“不过,你也不必气馁,小雨,”一只纤细而充满力量的手,轻轻的搭在墨雨的肩上。“机械师最终的力量,体现在机械体上,身体的强大固然重要,但并非是唯一的,你难道忘了我所教给你的吗?”
墨雨原本有些沮丧的心开始渐渐回升。
“机械师的操纵水平,有着各方面的因素,而任何的操纵,都离不开大脑的控制处理和身体的承受力。身体比你强大的人,意味着他能够承受住一些你所承受不了的高难度动作,身体的意识、反应等等都会体现出差距;而大脑的分析处理,决定着战斗的方向,包括预判、感知等。这两者相辅相成,才能真正代表一个机械师的操纵水平!”
仿佛回到了虚拟教室,每次训练结束后的总结一般,sky细心的向墨雨传授着知识。
“好了,等你伤好了,下次在特训时,我再慢慢分析给你,现在嘛,先送你去治疗。”
……
将墨雨送到了学府的应急治疗室,sky目送墨雨接受细致的治疗。
突然,墨雨好像想起了一个问题,回过头来,有些不解的问道:“教授,你怎么知道我会和暴烈在那里碰面呢?”
“因为我了解你们,也了解你们之间的事。”听起来是如此直白的回答,墨雨似乎明白了。
当你了解你个人的时候,他想做什么,难道会猜不到吗?至少,即使是墨雨对暴烈并不多的接触,也让他知道今晚不会太平,有时候,男人的直觉还是很准的啊。
渐渐的,墨雨的被推送着消失在眼前。
站在黑夜中,Sky默默的看着手中的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衣袍碎边,上面沾染了少许红色的斑斑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