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士茂,没有比他更严谨的选手了。
从上台起,这人就一直保持全神戒备的状态,仔细盯住李时荒的每个举动。
比试开始后,如前一轮,小荒畏畏缩缩地挪着步子,拉远双方的距离,直到接近擂台边缘的地方,退无可退,才停下来。
“他又想故技重施么?”首席坐席区,沈父突然发问。
被询问的,是坐在沈父旁边的李夫子。
李夫子道:“啊?”
沈父缓缓道:“您就别装糊涂了,昨日的比试,可不是表面上看到的乌龙闹剧,他用的策略很聪明,先是退到擂台边缘,露出百般破绽,诱敌深入,后又施了古怪的步法,扰乱对手的判断,更将对方晃倒,使跌出场外,看似滑稽,实则相当的精彩啊。”
李夫子佯装惊奇,应道:“吓,是这样么?”
“难不成这战术,是他自己想的?霍,年纪轻轻就有这般胆识,若不是顽石,当真了不得啊!”沈父感叹。
某一瞬间,沈父的双眼像是透着贪婪的光彩。
坐在主位的虞女皇对话题有些兴趣,插话道:“哼,李夫子你要硬说没有暗中指点的话,就太不寻常了,我是不信。”
“唉,我也不辩了,看看便知。”李夫子看似随意,心里并不平静,有意避谈。
至于虞岚,她未在意众人的交谈,只是眉心微锁,安静关注着擂台上的变化。
又是一场实力悬殊、没有悬念的较量?
面对小荒漏洞百出的站位,王士茂本能地想要近身将其击出场外,遂脚步加快,逼近李时荒数米,眼见将要贴身肉搏,突然停住脚步,谨慎起来。
两人如此对峙着,中间不过相差了两米,却谁也没动一分。
看众刚才还处在紧张的气氛中,此刻纳闷了。
“怎么回事啊?咋不打了啊!”
“一脚把他踢飞不就赢了吗?”
“打啊,站着干嘛,打啊!”
两人对峙的时间越久,心中就越为疑虑重重,更不敢轻举妄动。
这对峙久得过分,直站到夕阳照影斜,就算高手过招也少有这样的。两人额头上冒出汗珠,而看众为等那决胜的时刻,已经目不转睛看了半天,直看得眼睛发酸,嘴里自然是埋怨个不停。
负责裁判的张术司焦躁地踱着步,嘴里嘀嘀咕咕,想要直接取消两人的资格,无奈规则里好像并没有说不能对峙。
僵持到最后,竟是李时荒先有了动作。
他从擂台边缘退回,逼近了王士茂一小步。
王士茂以为有变,吓得接连翻滚,后退数米之遥。
众看客脸色大惊,以为暗藏玄机,细看之下,却不见其他动作,众人忍无可忍,不禁骂声四起:
“什么鸟毛啊,到底打的什么玩意啊?”
“操蛋的怂包啊,不打就滚!”
台下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前排那些看众,要么是学院中的弟子,要么是一些散修炼家,毕竟懂些门道,看到这情形,不在台上,便不能理解,打他啊,打他不就赢了么?似乎是这个道理。
王士茂挺尴尬,为挽救自己过度防备丢尽的尊严,板直身子,大声喊道:“别以为我怕了你,我只是习惯远距离攻击而已!”
说完祭出法宝,将一管银色的钢筒套入右手手腕。
星尘术修士多用珠石类法宝,其次刀剑,钢筒较少见,但其特点显著,对于射击类法术有极大的加强作用。
看样子,谨慎的王士茂并不打算冒险近身肉搏了。
他平举手臂,银亮的炮口直指小荒。
“砰!砰!砰!”
【气轰】,风元攻击类法技,一轮轮紧凑地射向李时荒。
李时荒慌忙施用【虚影】,左躲右闪,马不停蹄地绕场奔跑,情形十分被动。
【诡步·虚影】是完全可以轻松躲过这类强度的炮击的,但是面对如此连续不断的攻势,尚未熟练的小荒渐显疲态,稍微迟疑便吃上一击,疼痛不已。
王士茂认准了此法,坚定地伫立于擂台中间,以逸待劳,即便法技接连命中,仍然不动如钟,只管使劲儿炮击。
这家伙,好个滴水不漏!
李时荒深知如此下去不是办法,必须转换攻势,可他的手掌几度燃烧又熄下,因为他清楚,自己笨拙的攻击根本打不中对方。
“实际打斗千般玄机”?
李时荒只觉得好憋屈,他想要畅快淋漓地打一场,可他不能,战场不由他控制。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荒只是疲于招架,他无法停下,停下则输,所以只能不停地跑着,跑着,一瞬未歇。而他的对手仍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连续射击的【气轰】中,夹杂着节奏稍慢,但杀伤力更为强悍的【强气轰】。
观众这下可看过瘾了,打斗场面虽然比较其他场次略显单调,但至少李时荒的表现,完全刷新了他们的认知。
“毕竟师从李夫子,身法真好,连这么密集的攻击都可以躲过。”
“可惜终究没天分,学艺不精,除了躲,一点进攻的门道都没有。”
“怪了,他既然能躲得过,为什么不进攻,他不是会一手燃焰拳的法术么?”
他们不知道,小荒的步法并不适用于进攻。
这些沈清云可看得非常仔细,不禁感叹:“这小子好有韧性,思路清晰,反应灵敏,不简单啊,不简单,天宗,你不够意思啊,分明收了个天才,还故意隐藏,搞得全城人都以为你收了个废徒。”
李夫子答道:“啊哈,沈术皇说笑了,我怕他出意外,专门传了些临场好用的身法给他,看样子还凑效,只是撑不了多久了。”
沈术皇道:“这身法看起来极厉害,你回来还没多久,这么说……他用了几天就学会了,不是天才是什么,难不成你得了什么令人开窍的秘法?”
很显然,沈术皇在套李夫子的话。
小荒的表现虽不霸气,却处处锋芒乍现,引人注意。
李夫子难以回答,场上又有变化,索性便不答了。
“轰!”
随着一声轰鸣,被正面击中的小荒险些跌落擂台,几无调整时间,又赶紧跃起,调整好身位,以躲避接下来的攻击。
体力的严重下降,直接导致失误的增加,几度垂败挣扎,形势岌岌可危。
“呼哈,呼,我的娘咧,可累死老子了!”王士茂突然发牢骚,垂下迫击的手臂,喘着大气,显然也疲惫了,不过他的眼睛,仍然死死盯住小荒,不给任何机会,他的嘴角,依稀露出轻微的、胜券在握的笑意。
李时荒因为严重缺氧而发红的眼睛,此刻紧盯着对手。
惊才往往有惊人之举。
小荒喘着气,猛烈地喘着气,忽然长吸一口,厉声大喝,快速向王士茂冲去!
此番举动着实惊人,连嘉宾席上的众前辈都大感意外。
他到底打算做什么?
仅靠普通的拳脚功夫将王士茂从擂台中间打飞出去么?倒不如说是想要自寻死路地近距离吃一记重击。
或者说,终于忍不住了,要动真格了?
沈术皇眼神发亮,像在期待什么,他似乎比任何人都希望李时荒有真本事,几年前李夫子为了帮小荒避祸,故意封印住他的气海星盘,免得他被抓去做祭品,当时所防的小鬼,便是这沈术皇!
李夫子瞥一眼沈术皇的神态,回神看擂台上的变化,已在他意料之外。
且说李时荒忽然生变的反击势头把王士茂给吓坏了,竟不敢抵抗,直接向后败走。
这样一来,两人的位置刚好产生了调换:李时荒占据擂台的中心区域,而王士茂退到了边缘。
盯着对手,李时荒眼神惊人的笃定。
忽然极狂傲地喊道:“接招吧!”
话落双手持印,嘴唇颤动不已,额头上青筋浮现,仿佛正在施动某种极强大的必杀技。
王士茂被唬得不轻,惶恐不安,但没理由坐以待毙。只见他如临大敌般,左手握紧右手腕,双手合力,平举于胸前,牟足了劲,手中钢筒迅速吸聚能量,做好竭力抗衡的准备。
李时荒又是一声怒吼,迅速向对手冲去。
听到吼叫,以为施法完成的讯号,王士茂岂敢怠慢,紧随着大喝一声,“嘭”,风声鹤唳,一束极凶狠的【强气轰】朝李时荒轰去,其沉重的后坐力甚至将自身反推了两步。
观众这回可彻底惊了,以为那个连基本功都没学好的“阿傻”要逆天,擦亮眼睛拭目以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