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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消逝而去的背影(三)

激烈的感情像是荆棘般在体内蔓延,刺痛着卢克全身,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话说被人喜欢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吧,再说赛菲尔其实也蛮不错的。要是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对我告白,我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但是,如果仅仅是不希望她为你冒险,有必要说到这个地步吗?”

吉格望着森林深处消失的背影微微叹气。卢克沉默不语,在被赛菲尔笨拙地告白之后,他就好像突然能看见之前看不见的东西似的,变得慌乱起来,所以才不小心说出来那样的话。

“是啊!搞砸了!的确说得有些过分,不过我也是为她着想。”

“为她着想吗?可在我看来并非如此!”

吉格的话语格外的严厉,是察觉到了什么吗?不,这种情况要是什么都没有察觉,那反而才觉得奇怪。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敢接受对方的好意,也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和逃避什么…但是!你是男人吧!不管有什么原因,但是既然喜欢,那就应该去说清楚!”

喜欢?谁?什么时候?不,等等,在说我?说卢克喜欢赛菲尔?

“不,怎么可能…怎么…”

“你以为我们认识了多久,喜不喜欢光看眼睛就看得出来。”

吉格用力点头,深信不疑的说着。虽然只相处了几天,但卢克的确对赛菲尔产生了好感,只是这种好感不管怎么看都和喜欢扯不上关系。硬要说的话,更像是因为内心的空洞多少得到了填补所产生的安心感,所以…

“喜欢什么的…”

“喜欢的吧!”

吉格再次点头,肯定的语气让卢克无法反驳。可是…可是所有人都死了!母亲死了,父亲死了,妹妹也死了,每个人都因为自己的无力而死,然而苟活下来的自己,却在复仇的道路上喜欢上了某人?怎么可能…独自获得幸福什么的…这种事怎么可能被允许!不,在这之前,自己真的有资格去喜欢他人吗?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不过我最讨厌的,便是这种自己一人抱着忧愁烦恼的脸!你以为只有自己走着别人无法理解的艰难道路?你以为只有自己是特别的?不要自命不凡了!你以为你是谁啊!所以说…难道你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赛菲尔只是想帮你,不管你有什么理由,都不能成为你伤害对方的借口。”

吉格再次叹气,加重了说话的语气。

“你是男人吧!让女人流泪的男人,可是世上最……”

“我知道了!你不用继续再说了。”

吉格的话,卢克心底其实很明白……可是即便如此,他依旧不愿意去面对,一直在逃避着现实。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一旦那样做,他就不得不正视自己的愚蠢。

“说起来,那个时候你也是这样,在那里拖拖拉拉、拖拖拉拉,你到底是不是男人!还是说身居高位的人都是这幅德行?要是那时你再果断一些,说不定……”

似曾相似的对话,让卢克突然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咋舌。口无遮拦什么都敢说的家伙竟然能翻出这么古老的旧帐,没想到吉格竟然意外的啰唆!

“你无法理解‘不用继续再说’这句话的意义吗?”

“那你倒是拿出行动来啊!如果你在这么墨迹下去,我可是不会顾忌什么,管你是什么身份我照踢不误,就像赛菲尔刚才那脚一样!现在追过去还来得及,要是真出了什么意外,你绝对会后悔一辈子!”

看着吉格认真的眼神,卢克放弃了打算反驳的意图。吉格的说得非常正确,不过,就是因为正确,才令人痛苦。

“虽然有太多地方能够反驳,但这点你说得没错!”

卢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像是把淤积于体内的某种感情排出体外似的,恢复到以往的表情。

“那就快去吧!”

吉格摆出嫌弃的样子甩手,脸上的笑容却十分温暖。卢克轻轻点头,朝着森林中跑去。

赛菲尔在森林中全力奔跑,不过因为一直在附近的某个范围打转,实际上并没走多远。希望与失望的表情在她脸上反复交替,虽然她迫切的希望卢克能立刻追来,但却一直没能盼到对方的身影。渐渐地赛菲尔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终于在一棵巨大的灌木前停了下来。

现在的我一定是生病了,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病。虽然感到痛苦,但却没有任何伤痕。即使多次被灌木的尖刺刺中,我也不曾哭泣。就算记不清多少次被蜜蜂蜇过,我依然能吃下饭。可是现在这刺中我胸口的疼痛,比起那些时候都要强烈,为什么呢?

赛菲尔摸着自己的胸口反问自己,难道喜欢上某人,就会这样困惑,踌躇,感到胸口疼痛吗?还是说,一切都是因为卢克的那些话?

的确,卢克说得没错,自己并不是来这里玩耍的,光是在这里浪费时间,母亲的病症说不定就会加重,而且之后两人也确实存在着足以致命的冲突。知道,自己都知道,但是也不用在自己刚告白之后,就宛如刻意拉开距离一般地排斥自己啊!

赛菲尔不明白为什么卢克会说出那样的话,不过,从他那有气无力的声音、颤抖着的嘴唇,以及哀求般的眼神中,她大概感受到了沉淀在卢克心底的无尽阴暗。或许自己对卢克来说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人,或许自己的言行对对方来说只会是种困扰也说不定,但是好痛,胸口好痛,真的好痛…

赛菲尔的右手抓住自己的左胸,渐渐加重了力度,忍耐着,拼命忍耐着,然后终于……

“什么叫‘死了对我来说也少了困扰’,什么叫‘拜托了,就这样各奔东西’,什么叫‘不要出现在我面前’,白痴,笨蛋…卢克这个大笨蛋!活该被踢,以后不要让我看见你,不然我见一次踢一次!”

赛菲尔忍不住就这样爆发了出来,一边咆哮,一边对着灌木一阵猛踢。沉闷的声响在森林中回荡,直到积闷在胸口的愤怒情绪全部消散之后,赛菲尔终于觉得畅快了一些。

然而在冷静下来之后,赛菲尔看着留在树干上的脚印,又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下脚太狠,因为刚才卢克的脸色都变了。临走的时候还推了一下对方肩膀,不知道有没有碰到伤口。该不会对方没有追来,是因为自己出手太重所以受伤了?不,一个大男人再怎么也不至于…但是自己的力气的确比普通女孩要大,说不定…

怎么办,要不要回去看看?但是‘我才不想看见你呢!’这种话也说出去了,事到如今又怎么好意思厚着脸皮回去…

果然已经回不去了吗?

赛菲尔微微叹气,仿佛想压抑复杂的情绪似地闭上眼睛。

即便自己没说那些话,也回不去了吗?我的恋情,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吗?难道真的如卢克说的那样,一切都仅仅是个偶然的误会?

真是令人感到不可思议!我一直以为我们两人的相遇是命中注定,不过现在看来真的只是个偶然罢了。原本两人变得越发融洽的情感,在把两人之间的相遇解释成一种偶然的时候竟然会变得如此脆弱!

紧咬着唇瓣,白皙的脸庞上流露着深沉的悲哀,赛菲尔的眼眶湿润了,即便她试图用愤怒来掩盖,但这已经是极限,胸口那像是被切开一般的苦闷,让赛菲尔无法忍耐下去。虽然赛菲尔认为单恋的自己没有哭泣的资格,可是,有一颗不听话的泪滴从她脸颓上滚落。

“赛菲尔!”

身后传来的熟悉声音宛如救赎一般,让赛菲尔的身体颤抖了一下,自己这幅样子,不想让卢克看见,真是丢脸!用衣袖擦了擦眼睛,赛菲尔深呼吸一口气,转过身来。

“卢克!”

目光对上的瞬间,卢克注意到对方的眼睛微微有点发红,仿佛刚刚哭过一般。但眼前的这个女孩无论表情还是声音都没留下痕迹,只有一副努力摆出阳光和爽朗的感觉。

四目相对,之后则是漫长的沉默。

卢克知道自己应该道歉,应该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可是现在,自己究竟应该说些什么?‘对不起,我说了过分的话,请原谅我吧!’要像这样拜托对方吗?可是要是这样有用的话,现在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那个…抱歉…!”

卢克踌躇很长一段时间才开口,然而…这样就没了吗?我究竟在说些什么?谢罪言语,听起来满是空虚,笨拙得连自己都觉得无法接受。在赛菲尔脸上,那满溢着宽容的、如同阳光般温暖的微笑……果然没有出现,不止如此,她还气呼呼的鼓起了腮,柳眉倒竖,用饱含怨气和忿恨的目光瞪着自己。

“那个…”

“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还是说我喜欢你给你带来困扰了?”

赛菲尔的话语犹如尖刺一般扎进卢克心理,卢克微微张口,却没能将心底的话语挤出。没想到到了这个地步,自己依旧在逃避,顿足不前。什么‘拜托了,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明明是因为其他不敢面对的原因才那样说的,自己只是害怕…仅仅是因为害怕……

“我很害怕…害怕自己会喜欢上你…”

自己没有资格去喜欢他人,自己背负着无比沉重的东西,自己…自己…,但是…自己怎样又如何,自己怎样和对方有什么关系吗?吉格说的没错,无论什么原因,这些自私的理由都不能成为伤害对方的借口,所以…这个时候只要遵从心底的意愿即可,自己不一直是这样过来的吗?

“说那些话是因为这个原因?拜托我不要出现在你面前也是这个原因?是真的吗?”

赛菲尔带着疑问开口,表情已不想刚才那般冰冷。卢克感受着心底的悸动,就像是确认着什么一般重重点头。

“真的!”

“那我相信你!”

为什么呢,光是听到这样的一句话,刚才对卢克产生的怒气就顿时烟消云散了。涌上心头的是强烈的振奋感。尽管赛菲尔也对自己的性格感到无奈,为自己的不争气而叹息,然而现在的心情的确好了不少…不,应该说已经愉悦到天上,如果自己有翅膀的话,肯定这个时候已经像蜜蜂一般四处乱串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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