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李奇的状态低落极了,雷雨季节结束也没回得了现代,还伤害了穆桂英,同时还觉得对不住羽巍,所以整天斜挂在石洞口的小树上调息晒太阳,却还是没办法让心情完全平复。有时又在反思,究竟什么原因未能形成磁场,到底是时间上差错,还是身体没导电到脚下的磁矿石,会不会再也回不去西安,越想越感觉无法冷静,索性决定下百丈崖找希夷先生诉苦。
好长时间没下百丈崖了,李奇特意到几十里外的小镇买了些新鲜蔬菜和生羊肉,下悬崖时采了些野生菌类,下谷底两人打过招呼就准备煮火锅,希夷先生见到李奇也挺高兴,两人边吃边聊。李奇在谷底住了两天,和希夷先生温习武功谈古论今,李奇说这段时间在外面的见闻,汇报了沿路收服河东五杰和帮助什么人的经过,希夷先生讲了最近内功心法方面的提升心得,还把刚从无极图里悟出来化气炼神教给李奇,两人得都很愉悦。
当李奇提到回不去现代的烦恼,希夷先生劝他不要着急,让他耐心等待最合适的机会,好人自有好报,冥冥中自由安排。李奇又讲了跟穆桂英的事情,希夷先生比他叹息还厉害,最后告诉他还是顺其自然的好,自己衡量着处理,因为老先生年轻时参加科举不顺就在武当山出家为道,风华正茂都献给了修炼,所以对男女之情毫无建树,从不妄加揣测。
两天后离开悬崖底时,李奇已经没有那么失落,到崖顶后喝了几口刚灌满的百花酿,扭头看到松树树干上两排整齐的印迹,想到那一次是有人在悬崖撒纸钱,那是穆桂英以为他死了在这拜祭,可见她是至情至性的单纯女孩,而如今却深深伤害了她。想到这些,李奇越发觉得愧疚,就决定悄悄地潜入穆柯寨,在暗中看看穆桂英的情况,如果她已经放下这件事再默默离开,如果她还在伤心就出来道个歉,哪怕被她打骂一顿也是应该的。于是,轻轻提身上了寨墙,分辨好方向,纵身飘向前寨。
天空万里无云,午后阳光烤的地皮发烫,没有一丝风,树枝无精打采耷拉着,穆柯寨的暑期也是热的够呛。穆瓜哭丧着脸在内宅门外西侧站着,正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个是脸朝门框低头无语的寨主穆羽,另一个是白裙白鞋白面纱的穆桂英,她正透过轻纱怒视门外台阶下地上跪着的五个人。
前面跪着的是穿着淡紫色罗裙,紫罗兰披肩,白色面纱,正在轻声抽泣的穆晓晓。她身后并排跪着粉裙兰衫粉面纱的小翠、小莺、小环、小燕,个个低着头。
“走啦!莫要在此装可怜!穆柯寨容不下你这种下贱女人!”穆桂英犀利的话语里带着怒意。
穆晓晓略微抬起头,哽咽着说:“小姐,请你相信晓晓,我从不曾对李大侠有过非分之想!那次在庖坊遇见实属巧合,面纱是意外掉落,因为他偷了我的垫絮,那时他还是张公子,我出手教训他亦是因为他言语轻佻!”
“哼!全是推托之词!”穆桂英向前走了一步,用手点指着穆晓晓说,“为何事后不向我禀报?”
“因为,因为那时张公子赤身露体,晓晓难以启齿!”穆晓晓弱弱地解释。
“说甚难以启齿?分明是勾引李大哥,你且说,以你当时的身手欲杀之易如反掌,何故自顾离去?”穆桂英根本就听不进,也不愿意相信她的说辞。
“小姐,求你相信我,晓晓真的对李大侠没有任何想法!求你不要赶我出去!”穆晓晓边哀求边抽泣。
“相信你才怪!走,赶紧走!不要逼我出手!”穆桂英说着又转过身去,言下之意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穆晓晓。
“小姐,求你饶了晓晓姐,晓晓姐真的很可怜!”后面的小环也大声哀求。
“是啊,小姐!”“请小姐宽恕晓晓姐!”“求求你,小姐!求你收回成命吧!”“小姐!”其他几个都在为穆晓晓说话。
“不行!尔等若然看不惯?大可跟她一起走!”穆桂英头也没回,愤愤地说道:“穆瓜,还不动手?是不是要连你一起罚?”
“遵,遵命!可是小姐——晓晓姐她——”穆瓜摊了摊手又看向穆晓晓,他不敢求情,却也不敢驱赶穆晓晓,自打他懂事就把穆晓晓和穆桂英一样当小姐看。
“桂英,此事,为父看咱能不能——”穆羽转过身想替穆晓晓说句话,不管怎么说是他把穆晓晓带回来的,这些年也从未当外人对待,如今真心舍不得她这样离开。
“怎么了爹?连你也要帮着这丫头?”穆桂英刷一下就盯住父亲,“那你留她好了!我走!总之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你这——唉——”穆羽叹口气又转过头去了,他此时最恨的是李奇,也不知道那道士用什么妖法迷惑了女儿,她越长大越不听话,如今更因为他要撵走从小玩到大的好姐妹。
“小姐,老爷,求你们别赶晓晓走,怎么惩罚都可以,晓晓自幼和你们在一起,没有别的地方去!”穆晓晓已经泣不成声,却还在哀求,还向穆羽磕头。
“是啊老爷,留下晓晓姐吧!”“小姐,求你了!”小环、小燕哽咽着向大门口的穆羽和穆桂英磕头,小莺、小翠也哭了,跟着一起磕头,她们六个平日跟姐妹一样,穆晓晓因为年长一点,总是照顾她们。
“走,必须走!说什么都不行!谁再求情也跟她一样!”穆桂英的脾气却越来越大,“穆瓜!这般木囊?讨打不成?”
“小姐,要打就打我吧,晓晓宁愿被打死也不愿离开山寨!”穆晓晓已经发现穆桂英是铁了心要逼她走,可她也是真心不愿离开,一则穆羽待她像亲人一样,再则她二十年来都在山寨生活,根本不认识山外的人,下山也没地方可去。
“你以为我不敢?”穆桂英说着就挥出去一掌,无形中使出八成内力,拍向穆晓晓面门,可见对她是真恨。
两人此时就是六个台阶的距离,在场的人都明白,以穆桂英目前功力如果拍中即使不当场死亡也是重伤,而且面容具毁。眼看着掌拍出却也来不及阻挡,因为谁也不相信她们一个是真打,另一个是甘心领受,不由得大吃一惊,穆羽更是惊呼出声。
然而意外发生了,穆晓晓纹丝没动,穆桂英这一掌如同拍到棉花团里,掌风猛烈地过去却声息皆无。
在场人都愣住说不出话,穆桂英第一个醒悟过来,向远处看看又下台阶看房顶,气急败坏地喊道:“是你来了,对不对?你究竟是来救她?还是再次欺负我?”
“桂英,你刚说什么?什么人来了?我怎么看不到人?”穆羽也一个箭步跳到空地中间,却什么也没看见。
“出来呀!我知道你来了!既然来了为什么还要躲躲藏藏?”穆桂英没理会父亲,仍然转着圈喊。
穆瓜也到空地四处乱看,后排跪着的四个丫鬟也开始左顾右盼,她们也想知道谁可以悄无声息化解小姐的掌力。穆晓晓跪着没动,她知道穆桂英那一掌蕴含的劲道摧毁了她们多年的姐妹情,她知道能化解那股掌力的就是造成今天这种局面的人——李奇,尽管到目前为止没见过他出手,但她相信他落进悬崖又活着出来就已经不是那个在庖坊被她一脚踢翻的张名远,也从最初的讨厌逐渐变成仰慕,这两年见他和穆桂英出双入对,早认定他就是穆柯寨的姑爷,前几天穆桂英回来后脾气变大,从前天更开始挤兑她,就逐渐地恨起他,恨他不该欺负她的好姐妹,直到刚才心情又变复杂。
穆桂英喊了几声,四下里还是一片寂静,她本就气恼的情绪更加烦躁,‘呛啷’一声拔出软剑,不由分说架在穆晓晓肩头,仍然对着空中喊:“我知道你在,再不出来?我可要动手了!”
“桂英,不要伤害晓晓姑娘,我出来便是,”随着话音,从前院屋脊侧面斜着飘过来一个灰色身影,落在穆桂英跟前两米多远,正是李奇。
“你,你来作甚?要带她离开吗?好啊,你们走,快走,趁我没改变主意!”穆桂英真和李奇面对面了,却又把头扭向一边不看他,剑也离开穆晓晓的脖子,颤抖的声音说明她非常激动。
“桂英,你听我说,我这次来是为了看你,希望你不要再生气,请相信我不是故意伤害你——”李奇说着迈步向穆桂英走过去。
“不要过来!”穆桂英忽然抬手把剑指向李奇,脸却仍然扭向旁边,“哪个要你来看?不需要你可怜!滚,离开穆柯寨,我不要再看到你们!”
“别这样好吗?桂英,你先把剑收起来,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行不行?我可以对你负——”李奇把声音压低,不希望把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以免更加影响她的名声。
“杂毛,是你这厮惹得我家桂英如此难过?”穆羽其实不认识李奇,更没认出他就是张名远,只是看到女儿的连串动作,才明白是此人纠缠在两个孩子中间令她们反目,不由得怒火中烧,“来人,备刀,老夫要亲手斩此贼!”
“爹——!不要你管!”穆桂英转身喝止父亲,又对李奇说:“快走吧,带着她赶紧滚!不然我真会杀了你们!”
“小姐,晓晓不要跟李大侠走,求小姐把晓晓留在山上,让晓晓做牛做马都可以!”穆晓晓居然跪爬几步,仰起脸拉住穆桂英衣袖恳求,轻纱被泪水和汗水粘在脸上,清晰的轮廓与羽巍一般无二,看得李奇阵阵心悸。
“松开手!你给我滚!休在我面前装可怜,信不信我立刻杀了你?”穆桂英抖开袖子退后半步,抬手就把剑尖指向穆晓晓咽喉。
穆晓晓身子一震,自然地向后撤身,随即又把双眼闭上迎向剑尖,哽咽着说:“请小姐动手吧!”
“哼,你以为我还会心慈手软?”穆桂英剑柄一抖向前刺,距离穆晓晓咽喉本就不足三十公分,眨眼就到了。
看到这时很多人都为之动容,穆羽更是悲切地闭上眼,小翠几个用手掩面。就在剑尖几乎擦着穆晓晓喉管处皮肤时,忽然停住了,有两根手指捏住剑脊,接着缓缓向后方移动三寸左右丢开剑身。所有人又把目光移到这人脸上,正是李奇,只见他表情抽搐几下,怅然看着穆桂英说:“桂英,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是我对不住你,有气冲我发好吗?不要伤害无辜。”
“为什么总是这样?她到底哪里比我好?吃定我好欺负吗?我杀了你!”穆桂英声音也哽咽了,举剑刺向李奇心口,‘呲’的一声,剑尖刺破衣服,刺入他身体一寸有余,鲜血顺着剑身往下滴。
穆桂英这下慌了,匆忙拔出软剑丢在地上,抽泣地说:“大哥——你——你怎么?怎么不躲开?为什么,快止血,血啊!”
“只要你能消气,让我死都行,桂英,别生气了,好吗?”李奇温和地看着穆桂英,真诚的向她道歉。
“不,不要说,我不要听!你走,我永远不要见,见到你!走啊!”穆桂英哭着转过身,“快,快止血,不然你真,真会死!”
李奇知道穆桂英还是关心他的,也知道她不会轻易原谅他,他也不能原谅自己,再次恳求:“桂英,请你——”
“闭嘴,滚!求你,求你了,别,别在我面前,出现,行不行?呜呜呜……”穆桂英喊得几近沙哑,竟附身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剧烈抖动的肩膀证明了此时伤心欲绝,几个丫鬟离开从地上爬起来过去安抚。
李奇顿时觉得再说下去不会有结果,就迅速点住伤口周边的几个穴位,血液不再往出渗,然后看看旁边的穆晓晓,转身缓步离开穆柯寨。
穆羽看到这情况,又是摇头又是连声叹气,看众丫鬟扶着哭泣的穆桂英起来,簇拥着向内宅走,几步走过去把穆晓晓拉起来,低沉着嗓音说:“晓晓啊,二十年的相处,老夫也舍不得你,可你看桂英的脾气,只好委屈你暂时避一避了!”
“老爷,晓晓不想走,还不如死在小姐剑下!”穆晓晓仍然在抽泣。
“傻孩子,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别哭了,看你们姐妹这样,老夫也难过,只是没想到桂英这次变得——唉——!”穆羽的老泪不住地在眼眶晃,“你先在山外找个地方暂住,待桂英心情平复后老夫再劝劝,届时再派人接你!”
“既是如此,如此就多谢,谢,谢老爷了,晓晓给老爷叩头,”穆晓晓知道这是退一步的说法,回来的希望有多渺茫谁也说不准,可如今也没有别的路可选择,俯下身就拜,“晓晓叩谢,谢老爷二十,二十年养育之恩,恩同再造,来世做牛做马也难,难报万一!”
“好孩子,快起来,唉,夫人走得早,怪老夫教女无方,让你受委屈,”穆羽再次拉起穆晓晓,转身喊穆瓜:“穆瓜,速去账房支纹银两百,再让小燕收拾几件随身衣物,送你晓晓姐下山,听说南行六十余里的客栈如今扩大了,过去包间上房,一日三餐好生伺候着,住到回山为止!”
“不,不用,穆管家不必,必麻烦,晓晓孑然一身上山,不是我的东西终,终究不属于我,”穆晓晓摆手止住穆瓜,情绪已经稳定许多,扭头看李奇已经走出去几十米,又向穆羽叩了个头,哽咽着说了句:“晓晓拜,拜别老爷,愿老爷多福多寿!晓晓,告辞了!”站起来扭身跑向寨门方向,不再哭也不回头,经过李奇身边时也没有停顿,径直跑过前厅,跑过大殿,跑出前寨门。
李奇走出穆柯寨后先走进不远的小树林,盘膝运用希夷先生的炼气心法,以气阻止伤口周边的气血运行,然后解开穴道保持经脉畅通无阻,随后用炼气将伤口覆盖,催动皮下组织再生速度,伤口约莫一炷香时间就基本愈合。他起身整理一下衣服,决定先去戴丰三兄弟的云来客栈,看看他们的近况,然后要匹马取道京城,大半年没有过问了,也不知道戴富和孟军把生意做的怎样,他打算听希夷先生的话顺其自然,巡视过他们的生意后继续游剑江湖,尽自身能力行侠仗义,多帮助些人。
阳光依旧强烈,李奇施展轻功像树叶似得向山坡下飘,在山脚下遇到向下飞奔的穆晓晓,经过这段路程的奔跑,她由于没用轻功,步伐也有些乱,所以早已香汗淋漓,浅紫色罗裙贴在后背,几缕黑发从发髻散落在轻纱下方露出一截,鬓角也有汗珠掉落,掉在被风荡起的轻纱上再滑下落在裙子上。
“晓晓姑娘,你这是要去哪里?”李奇轻轻飘落在穆晓晓的左前方,转身问她。
穆晓晓见李奇出现在前面就停住脚步,刚想说话又想起自己之所以被赶出穆柯寨都是因为他,脸上又生出几分怒意,没好气地说:“本姑娘意欲何往不关你事,若在多言休怪我不客气!”说完继续向前走,随手理了一下出汗的鬓角乱发,拉拉轻纱从李奇身边走过去,还狠狠瞪了他一眼。
“姑娘可以恨在下,桂英这件事确实是在下的错,只是没想到会连累姑娘,不知姑娘此去办何事?能否让在下略尽绵力以表歉意?”李奇几步跟上她步伐,向她抱抱拳。
“哪个要你多管闲事?”穆晓晓的语气恢复到冷峻,眼睛看也不看他,只顾朝前走,却没有使用轻功或奔跑。
“这,晓晓姑娘,在下是诚心赎罪的,请姑娘莫推辞!”李奇为了表示诚意,再次到她前面,并且拱手作了个揖。
“说了不要你管,你这人怎么——?”穆晓晓施展轻功掠向前面的官道,人在几十米外还抛出句话:“唉,你不必讨好与我,我已被驱出穆柯寨!与小姐再无瓜葛!”说完身影已距离李奇上百米。
李奇也纵身跟过去,诚恳的说:“晓晓姑娘,我是诚心想帮你,无论你们发生什么!”
就在将要靠近穆晓晓时,她又奋力向前跃,冷冷地说:“你不必对我献殷勤,我不是小姐!”
“我知道对不起桂英,也因此连累姑娘,所以才要赎罪,姑娘刚才应该看到她说不愿见我!”李奇也纵身过去,靠近她。
“可是我不能跟你走的太近,那样更对不住小姐!”穆晓晓没说完一句话就拧身纵出去两三丈远,李奇要说话就得运用提纵术飘身型到她身边,可她说完又跃起。
就这样,两人在官道上边飞跃着边对话,直到太阳偏西,云来客栈在眼前了才停下。这时他们也初步达成共识,就是她暂时留在他身边,衣食住行都由他提供,他要锄强扶弱就做他的助手,却始终保持几米远距离,吃饭不同桌,住客栈房间都不相邻,因为她下山时身无分文还不愿和他走太近。
再说辽国梁王耶律隆庆,自从古淤口关退兵后就郁郁寡欢,几天后又听说他埋伏的黑虎营被连根拔起,恼怒之下竟病倒了,还引起箭伤复发,在床上一躺就是两个月。辽太后萧绰也着急上火,命人四处求医,最后想起年轻时练武的师兄颜容,听说他隐居在飞龙山已经修炼成半仙之体,赶紧让二哥萧隗因带着她的亲笔书信前去求药。
萧隗因也是爱甥情切,直接带领一队骑兵封住天龙山各个出口,连夜搜山,险些和进山串门的白云道长白天祖打起来。颜容及时出现把二人引进道观,仔细一问才知道师侄重病缠身,当下收拾了些草药、丹药,带白天祖一起连夜赶往上京。经过二人协力诊断加上运功推宫治疗,三四天的时间,耶律隆庆就能下地走动,对白、颜二人感激涕零。
为表示感谢,辽皇帝耶律隆绪在偏殿设宴,席间颜容就问这箭伤造成的经过,萧绰就把进攻三关功败垂成简略地说了,不自觉把失落的情绪带出来,时不时唉声叹气。萧隗因则添油加醋的描述了李奇闯内宫,恐吓太后,校军场残杀几千铁林军和神羽营,直说的颜容怒目圆睁,脸上的青筋都凸起来了,一方面为师妹萧绰抱不平,另一方面他也是契丹人,为几千族人暴毙义愤填膺。白天祖听到李奇的名字也恨的牙根儿痒痒,帮他偷取紫河车的燕蝶双飞就死在李奇手下,可怜七七四十九个紫河车只差六个,害得他险些走火入魔,不得已派弟子在白云山就近取材损失三名弟子,更可恶的是他胞弟白耀祖也死于沂山连环九寨,抢劫得来的十万白银不翼而飞。再有旁边的耶律隆庆也把桌子拍得山响,发誓要报仇。
萧绰明白二哥的用意,她也知道这位颜师兄是世外高人,若得到此人相助大业何愁不成,随即佯装万分委屈,硬是挤出几点眼泪,故意拿出手帕擦拭,见颜容站起来要安慰,又轻叹大辽无能人,她们孤儿寡母只能任南人欺负。
这下颜容受不了了,当下决定出山,他要在天下奇险的地方摆下奇门八卦阵,势必要将李奇、穆桂英等人困死阵中,旁边的白天祖也跟着附和,说此阵一成,大罗神仙也解不了。萧绰见时机成熟,当即封颜容为‘大辽天龙护国真人’,白天祖也封为‘白云祖师’。
经过一番推算,颜容把阵址选在蓟门关北六十里两山中间的南天门石林,俗称天门奇阵。阵中用十二根巨型圆柱做骨,根据道家奇门五行八卦演幻插在石林当众,阵边就是悬崖峭壁。阵中大阵套小阵,子母阵、鸳鸯阵、连环阵,各阵埋伏重重,机关不断,环环相扣虚实变幻无穷,什么天才阵、四象阵、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等一百零八阵,每个阵都有阵眼、阵胆、阵脚,还有生死二门。而主阵可在由八根盘龙柱组成的玉皇、王母、金童、玉女、天、地、人、君八阵中变换,时间则根据乾坤八卦十二星相轮回,阵主是白天祖和颜容众弟子,颜容自己变成一个活棋,所到之处随时可以变化生死门。
由于阵型复杂,每道阵都要配合天时地利,还有各种陷阱,所以需要大半年时间准备和布置,颜容就让辽帝耶律隆绪提前半年向宋室朝廷下战书,以双方手里的燕云十六州为赌注,输方把手里占据的部分州无条件割让,并且指明要李奇、穆桂英、杨家将前来破阵,时间定在来年四月中旬,破阵期限为一百天。
九月初,宋朝枢密院副使员外郎杜昌接到三关发来的八百里加急文书,看见战书两个字就立刻汇同枢密使元坤大人进宫见驾。真宗赵恒看完战书感觉后脊梁骨发麻,马上派人传三公六卿左右两班丞相,文官三品以上武将四品以上,八王赵德芳也请来连夜升殿。
王若钦听到太监念完战书险些没晕了,他最怕听到的穆桂英名字还在其次,还有就是李奇已经让他派管家用毒药害了,尸体就埋在西郊乱坟岗。而他深信那一夜和皇上的眉毛胡须被剃掉,就是穆桂英施展妖术报复,从那以后脖子上的肉瘤时不时就疼,就是恨他们谋害李奇的诅咒,此时再请她只怕难上加难。
寇准赞成兵来将挡,他认为可以答应破阵,一方面让三关严加戒备,一方面让杨家将和高家军筹划破阵,另一方面派人去郓州穆柯寨请穆桂英。提到请穆桂英大家都沉默了,朝堂这些位大人们都听过神女穆桂英本领大脾气怪喜怒无常,尤其是还有大闹福元殿那件事,说不定人家还在记恨皇帝。殿前副督点检周伏平将军提议王若钦去请穆桂英,因为他跟穆柯寨打过几次交道,还同在边关抗辽。赵恒觉得这主意不错,寇准和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可把王若钦吓得腿肚转了筋,连忙把差事推给杨家将,说少将军杨宗保曾请动过穆桂英。于是,赵恒立刻拟旨两道旨,一份加封杨宗保,一份敕封穆桂英并追封军师李奇,第二天一大早就让王若钦陪同太监副总管陈霖到天波府传旨。
天波府的佘太君不知道皇帝跟穆桂英之间的纠葛,听完旨意高兴地谢恩,她在意的是老杨家有更多机会报效朝廷,子孙的战功标榜。送走王若钦后立即派前些天回来探亲焦赞的儿子焦秉福赶赴涿州,随身携带了家书和圣旨,因为此时杨延朗是涿州刺史兼守备,杨宗保和孟良的儿子孟定国为副将,而孟良焦赞共守瓦桥关。
九月底的牛山正是秋高气爽,杨宗保的心情比天气更好,想想要见到朝思暮想的穆桂英就无比愉悦,一路上和八个结拜弟兄说说笑笑,身后还有三百兵。这次差事是皇帝钦点的,请到穆桂英后他就是先锋官了,再也不是以往的压粮官,所以父亲交代那些怎么谦卑怎么低调通通抛到脑后,直接自称杨先锋,加上身边一帮小弟兄,走到哪闹腾到哪,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十大弟兄的大哥孟定国不在身边。
穆桂英正在闺房郁闷,最近天不热了,心情却莫名的浮躁着,食欲还不好,吃什么都想反胃,唯独酸酸萝卜条吃了舒服些。今天还有件事情让她上火,那就是她午饭不想吃东西,看到食物就厌烦,索性出门转转,可不知不觉就走到中寨李奇的久居,进屋后又触景生情想起以往的点点滴滴,忍不住哭了一场。哭罢忽然很想吃他煮的火锅,就回前寨厨房自己做,东西煮好还没尝又开始反胃,就跑出门外扶着门框呕吐,一个大婶走过来没认出她也就罢了,居然说她在害喜,把她气的打翻火锅回房又哭了一场。后来冷静地想想,那位大婶说的未尝不可,于是,又陷入焦虑之中,纸终归包不住火,几个月她又该如何自处,有何面目面对父亲,哪来勇气在寨中军兵和乡亲眼前出现。
前厅的聚将鼓忽然响起,穆桂英赶紧披挂整齐带着四个贴身丫鬟赶过去,穆羽说前寨门兵丁汇报说山腰尘土飞扬,应该是有军队接近,派出去打探的探子还没回来,所以叫大家过来商量。正说着,探子飞奔进来,说大约三百多官兵正接近去寨门,从队形看是正规禁军,其中队首有十余名年轻将官,后面是旗牌手、弓箭手、朴刀手。穆羽挥手让再探,眉头就皱成疙瘩,他还是皇帝敕封的济北郡候,按说有军事行动得通知他,寨门守门官目前没收到拜山贴子和郓州地方官行文,搞不好谁又把他当北齐余孽了,只能当敌兵进犯处理,命令各个哨站严加防范,副将们顶盔掼甲备战。
时间不大,又有兵丁汇报,说门前有自称杨先锋的人要求见穆桂英,穆羽和穆桂英都觉得来人不懂礼数,决定给他点教训,就采取置之不理的方式,索性坐下喝茶,直到夕阳即将落山率人出去见。
虽然是入了秋,可几百号人顶盔掼甲站在大太阳底下两个多时辰也受不了,尤其是此时情绪飘飘然的杨宗保,先锋官的名头让他忘记了要请的人有多麻烦,小弟兄们擦着汗开始骂骂咧咧。正所谓什么将带什么兵,三百兵丁不由得齐声骂起穆柯寨,恰在这时候穆桂英带三百女兵出来,连姓名都没通报就全部活捉了。
这一次被擒又是十几个时辰不审不问,没有吃喝,还得忍受难闻的气味,杨宗保这个懊恼啊,看到红袍红面纱时就猜到是穆桂英来了,可身后那些人骂的正欢叫不住,硬着头皮交手更是错上加错,两个回合没混过去就被擒了,再求情已经不赶趟,三百零九人全数押进猪圈看管,丢人又受罪,所以,哥几个肠子都悔青了,一年前被抓是关柴房,好歹有吃有喝,这次直接当畜生。
直到第三天过午,饿了两夜一天的杨宗保才被带出猪圈,洗涑过换了身家丁装束带到内宅里,在一间偏厅见到白裙白衫面罩白纱的穆桂英,还有一桌丰盛饭菜。这次杨宗保变乖了,先大礼参拜口称元帅赎罪,随后垂手站在旁边把辽国下战书皇帝敕封的事情简略说一遍,完了还是规规矩矩站在原处低头看上青砖,对于那桌酒菜的诱惑半点都不敢显露,尽管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腿也没力气。
过了几分钟,穆桂英轻轻的咳嗽两下,淡淡地说:“既然杨公子是为朝廷公务至穆柯寨,就当依例命人提前上山通报,家父亦不会误以为朝廷反水,好歹总算是御封的济北郡侯!”
“请恕末将鲁莽之罪,末将下次再也不敢妄自托大了,改日末将定当专程向侯爷赔罪!”杨宗保赶紧抱拳躬身施礼,不争气的肚子却在此时‘咕噜噜’叫,吓得他把头埋更低。
“杨公子请上坐,桂英亦有失礼之处,不该让公子遭受饥肠辘辘之苦!”穆桂英站起来飘飘万福,语气也不像刚进门是冷淡,反倒有几分柔美。
杨宗保这下更害怕,军营里那段关于她喜怒无常的说法霎时涌满脑海,噗通跪倒在地,慌张地说:“末将不敢!末将罪有应得,请元帅念在末将年幼无知恕免死罪!”
穆桂英看杨宗保连串动作觉得太小家子气,所以有些生气,硬压住火气伸手把他拉起来,摁到圆凳坐下,不高兴地说:“公子此举好生可恶,动則下跪求饶,哪有男子汉气概?”
“是是是,元帅教训的极是,末将谨记在心!”杨宗保又赶忙站起来拱手施礼,心里忐忑不安。
“行了!公子休再多礼,安心用膳便是!”穆桂英摆手让杨宗保坐下后,又为他斟酒,随后在斜对面坐下,拿起酒杯说了声“公子请!”就小心地揭起部分面纱,干了一杯,说话声音清甜悦耳。
杨宗保此时仍然搞不懂穆桂英是高兴还是生气,拿着酒杯不敢喝也不敢放下,看穆桂英把空杯子放下又为他夹菜,才觉得她应该是心情不错才请他喝酒,就仗着胆说:“启禀元帅,末将此行是恳请元帅进京重掌帅印,来年四月攻破辽人天门阵,请元帅示下!”
“杨公子请用膳,酒足饭饱只后再谈公务,”穆桂英指了指他的酒杯,语气温润如玉隐约带着命令口吻。
“末将多谢元帅抬爱,未知宴罢元帅可愿随末将回京?”杨宗保还是不放心,屁股都不敢坐实。
“哎,公子怎好生地啰嗦?放心吃酒,破阵之事桂英应允便是!”穆桂英说完将手中筷子搁下,清甜的声音中现出几分不悦。
“是是是,末将谨遵台命!”杨宗保仰脖子喝干,放下杯子再次拱手,笑着说:“多谢元帅赐酒!”拿起筷子吃了口菜。
穆桂英轻轻一笑又为杨宗保斟酒,他真是饿了,三杯酒下肚就忘了分寸,也不再客气,狼吞虎咽吃喝起来,直喝得面红耳赤目光游离,嘴也没把门儿的了,什么自幼被父亲严加管束,什么八八六十四路杨家枪中看不中用,什么早有意追求穆桂英父亲不同意,什么管家杨富教他偷丫鬟肚兜,乱七八糟什么都说,最后醉成一滩烂泥。
睡得正香的时候忽然被人踹到床下,还听见女人嘤嘤的哭声,杨宗保赶忙用手揉揉蒙松的眼睛,往床上一看吓得魂飞魄散,脑子倒是清醒了,可也傻了。因为他自己穿着贴身四角裤,上身赤裸,床里头靠墙哭泣的正是穆桂英,头发略显凌乱,俊俏的脸庞如同被泪洗,身子已经颤抖的不像样,很明显就是他酒后乱性做了出格的事情。
门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四个手持钢刀的丫鬟推门进来,惊异地问发生何事。
穆桂英抽泣着用衣袖擦擦眼泪,抱着被子哭喊:“本小姐昨天好心招待这淫贼饮宴,不曾想此贼趁酒醉玷污与我,小莺小翠,速将此贼拉出辕门削首示众!”
“遵命!”“遵命!”其中两个丫鬟不由分说架起杨宗保就往外走,另外两个过去安慰穆桂英,伺候她更衣。
杨宗保吓醒了,赶忙求饶:“元帅赎罪!元帅饶命啊!求元帅开恩,宗保有话说!”
“且慢!看尔有甚遗言需代传!”穆桂英说着一抬手,两个丫鬟又把杨宗保拖回来,直接摔在地上。
杨宗保也顾不得疼了,慌忙跪地磕头,眼泪也下来了,惊慌地说:“但请元帅念在宗保初犯又是杨家独苗,饶恕宗保不死,宗保愿三媒六聘迎娶元帅过门,一生一世伺候元帅于鞍前马后!”
“淫贼搪塞之言不足采信,拉出去,砍!”穆桂英已经不在哭泣,睫毛扔挂着泪珠,但说话语气严厉决绝。
小莺小翠又弯腰拉住杨宗保,吓得他哭喊:“不要啊元帅,宗保敢以杨家列祖列宗的名义发誓!求元帅恕罪!”
“哦?”穆桂英摆摆手,小莺小翠退到旁边,她冷着脸说:“尔方才说三媒六聘迎娶本小姐,正室还是偏房?当知本小姐是决计不做小的!令尊令堂若有异议该如何?”
“正室,宗保尚未有婚约,日后亦不再对元帅之外任何女子动心!若有心口不一感受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杨宗保这话确实出自肺腑,他第一次被擒时就对她有了仰慕之情,打完仗回家更像得相思病似得。
穆桂英沉思大约半分钟,语气来了个大转折,悠悠地说:“既然如此,公子请更衣,随桂英去前厅拜见家父!克日回京筹备迎亲事宜。”
“是,宗保遵命!”杨宗保悬起的心这才逐渐平静下来。
两人洗涑过到前厅见寨主穆羽,杨宗保大礼参拜后提出迎娶穆桂英的事,穆羽自然是征求她的意思,她含蓄地答应,又跟他约法三章。随后说好让杨宗保单人独骑回京,约好十日内带媒婆聘礼来迎亲,而他那八位小将和三百士兵就留下做客。杨宗保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并不反对,将圣旨交了以后跟八弟兄简单交代以后拍马回京,他不敢回涿州,一则担心父亲惩罚,再则害怕贻误时日。
等杨宗保走后,穆桂英又告诉父亲原谅穆晓晓了,希望尽快找她回来一起进京,说她即是好姐妹又是得力助手,穆羽见她们要和好如初高兴的不得了,立刻让探子分东西南北四路寻找。他哪里知道穆桂英的想法,明面说是要穆晓晓陪嫁,其实就是把她留在身边,免得时间长了会和李奇在一起,自己得不到的幸福谁也别想拥有。然而事情并不是想象那么容易,直到穆桂英进京完婚也没有穆晓晓的行踪,探子手只得到些一叶行舟逍遥客李奇在黄河两岸惩奸除恶的消息,据说他身边有个面罩轻纱的妙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