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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人生中的一段低谷。那是一段关于青春期、关于青涩的初恋、关于困惑和迷惘的回忆。
而记忆中的女主角，就是汪月。对于我而言，她真的成为了一汪水中的月亮。
我们同学了三年。当我第一眼看见她时，我的视线就再也没有挪开过。她坐在我前面三排的位置，长发柔顺地垂下，留下一个美好的背影。夏天，她喜欢穿着一袭白色的连衣裙；而冬天，她喜欢穿着一件大红的羽绒外套。她喜欢听刘若英的歌，而她的偶像是刘德华。在我们上实习课时，她是唯一一个在工作服外面，又套上一副蓝色袖套的人。她总是安安静静的，而不是像技校的其他女生，总是疯疯癫癫的……
那一年，我十七岁。
那一夜，是汪月的生日，她包下了“星光灿烂”KTV里最大的一间包房，邀请了一些好友与同学，共祝生日。
那时，我们正介于毕业与未毕业之间，各项考试已经结束，但还没拿到毕业证。当我接到邀请后，好吧，我对自己说，是时候拿出你男人的勇气了！我精心地挑选了礼物，又在花店，买了一捧鲜花。
小哥，是送女朋友吧？花店的女老板操着一口江浙一带的方言，说，别害羞，送花嘛，就得要大大方方滴。你放心，我们店里配的花，包管让你的女朋友心动！
我去的稍晚。我进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包房很大，茶几上摆满了果盘和各类的小吃，还有酒，各种酒，洋酒，红酒，啤酒。天哪，这得多少钱？几个麦霸们在那里抢来抢去。汪月坐在那里，她今天晚上格外漂亮。穿着一身白色纱裙，宛若一位童话里走出来的公主。我嘻嘻哈哈地和刘小龙他们几个闹做一团，心里却在留意着别的。我就像一个心怀鬼胎的人，我在等，等一个机会。
我偷偷地溜到点歌台。点了一首《选择》。优先。然后，在几个麦霸没有反应过来时，将两个麦克风，牢牢地攒在了手里。
我请美丽的汪月小姐，和我共唱一曲《选择》。我说。
哦呜——刘小龙他们开始起哄。
汪月落落大方地站了起来，走到我的身边，接过了麦克风。
我们并肩而立，音乐缓缓响起。头顶柔和的灯光萦绕在我们四周，如梦如幻。
风起的日子，笑看落花。我用尽量浑厚的男声，唱道。
雪舞的时节，举杯相月。汪月的声音绵绵柔柔。
这样的心情，这样的路，我们一起走过！男声与女声，交融在了一起。
我一定会爱你到天长，到地久！我用全部的真心，唱道。
我一定会爱你到海枯，到石烂！汪月的歌声，如同回应。
哦呜——下面起哄的声音更大了。
到最后，是一段两人的反复吟唱：
你选择了我，我选择了你。这是我们的选择！
巨大的幸福感如同潮水一般，一波一波地向我涌来。我头晕目眩，一时竟不知身处何地。如果这是一场梦，我愿意永远地沉睡其间，不再醒来。那么，接下来呢？我看了一眼门后的吧台，那里放着我买的鲜花。献花？需要单膝着地吗？还有，我该说些什么？
……这时，包房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男人推着一辆小餐车，走了进来。他的手里是一捧蓝色的玫瑰花，餐车上，是一个三层的巨大蛋糕。
我姓肖，他拿起麦克风，自我介绍道，从今天起，我就是汪月小姐的男朋友！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股洋洋自得的意味，令人说不出的厌恶。他把花献到了汪月的胸前，又顺势搂住了女孩的肩膀。
哇！蓝色妖姬！一个女生惊呼道，好贵的！
从今往后，我保证，不会让我的小公主受到一点的委屈！他含情脉脉地望着怀中的女孩，说道。
这家伙抢了我的台词。我自嘲地想到。有什么东西，在我的体内破碎了，化作了无数尖利的碎片，在我的五脏六腑间，边刺，边刮。
后面他又说了些什么，我已不记得了。我呆呆地立在门口，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大脑一片空白。我痴痴地看着那个女孩，她离我如此之近，又如此之远。她依偎在另一个男人的的怀里，一脸幸福的小女人状。我的心里，有血一滴滴地滴落下来，到最后，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他们很快就走了。两个人。他们要去过他们的二人世界了；他说，他会给她一个最难忘的生日。临走前，他一手搂着女孩，一手在空中挥舞，他说：
今天晚上这间包房的所有消费我买单。需要什么，就去要什么。大家吃好、喝好、玩好！
他的脸在灯光里浮现出来，一张张狂的笑脸。然后，又慢慢地隐去，一片模糊。
他们手拉手地离开了。经过门口时，男人很不客气地推搡了我一把。我只能看见我的天使，扑扇着欢快的翅膀，从我的眼前掠过，然后，慢慢地消失在远处……
那一夜，我大醉。我几乎是来者不拒，杯到酒干。我觉得所有人都在用一种嘲讽的眼光看着自己。我成了众人眼中的小丑。也不知道喝了多久，我猛地冲进了卫生间，蜷缩在马桶前，嗷嗷地呕吐起来……所有的人都欺骗了我，花店的女老板欺骗了我，她的花没有让那个女孩心动；张学友欺骗了我，谁选择了谁？……我一扭身，看见卫生间的垃圾桶里，不知是谁，将我买的那束鲜花，扔在了里面，凌乱而又污秽……
那一夜，酒醉。心碎。泪自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