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石子啪地打在刚刚冒烟的树叶枯草上,千辛万苦点燃的小火苗扑闪两下后熄灭。
明月额头青筋暴起,顺着石子飞来的方向便看到蹲在不远处的小不点,黑着脸走过去。
张凌烟还在撑着下巴胡思乱想,没多久就感到一块乌云挡住了炽烈的阳光,抬头就见一虎背熊腰、一脸横肉的黑胖子凶神恶煞的站在跟前。由于太过于震惊,加上对新身体的不熟悉,她随着抬头的动作往后仰,瞪着眼一屁股坐到了草地上。即使坐在地上,张凌烟也还直勾勾的看着跟前的野人。
头顶一根草绳胡乱揪住乱糟糟的头发,一脸黑灰都挡不住他的一脸凶煞,身体上就穿了一件破破烂烂看不出原料的衣服,腰上的皮质袋子也快破了,光着一双脚,脚底和脚趾缝隙里是干了又湿湿了又干的泥块。
不怪她震惊,实在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一款。
野人叽里呱啦的对着她一阵乱喊,她眨眨眼,一脸无辜。
完全听不懂诶!
野人看着她使劲皱眉,又是一阵叽里呱啦。
眨眼。
还是不懂诶!
野人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向中心的小亭子走去。
张凌烟瞧了眼坐在石头上闭着眼一言不发的男子,起身跟上野人。
明月跪坐在小亭中,拢了拢地上被打散的枯叶干草,重新起火。火折子泡坏了,还好山顶上还有一些枯枝干草。
张凌烟站在野人身侧,她的头顶才堪堪到野人的肩膀。看到野人从草堆里取出一颗特别眼熟的石子随手扔在一边开始钻木取火,她不好意思的扭了下手。
野人没有看她,眼神专注地盯着地上的断木,时不时加一些枯草。枯草慢慢的开始冒烟。
冒烟。
冒烟。
夕阳西斜,断木上的枯草还在冒烟。
张凌烟盘腿坐在地上,打了个哈气,艳羡地盯着野人的仿佛不会累的手臂。一丝火光照亮了野人依旧专注的眼眸,野人放下枯枝小心翼翼地在火星上添了一些松针。火苗呼呼变大,张凌烟松了一口气。
明月撇了一眼在他身边坐了一个多时辰的小孩,取出口袋里的半熟的兽肉,穿上树枝开始烤。
贵人就是不同,如果是别的小孩哪里坐得住。小四和她一般大,就没有一个安静的时候。想到村里那群皮猴子,想到自己没拉住被水冲走的阿虎在急流中被树枝戳的肠穿肚烂,他就觉胸口发堵。
咕噜噜。
张凌烟低头摸了摸肚子,咽了咽口水,若有若无的焦香在鼻尖萦绕,耳边是滋滋的冒油声。
也不知道多久没吃东西了,怎么这么饿?反正现在是小孩子,才不怕丢脸!
自我安慰一番后,张凌烟抬头继续盯着烤肉。
压下心中的伤感,明月认真的转动手上的肉,时不时往火堆里加一些枯枝。等差不多了,他就将肉取下,放在一边的绿叶上。
张凌烟看着野人隔着绿叶双手捧着烤好的肉举过头顶,恭敬地走出亭子,就好奇地跟了过去。
只见野人在黑袍男子跟前停下,将肉放在黑袍男子身边的石头上。黑袍男子睁眼看了一肉,抬手唰一刀,肉一分两半,野人就拿起较小一块走到一旁蹲着啃了。
张凌烟正盯着野人难以描述的吃相,突然间天旋地转,等回神已经稳稳的坐在黑袍男子的腿上,嘴边是撕成条的肉丝。张口接过肉丝,她抬头看着黑袍男子完好的半张脸,脸上严肃的神情和青色的胡茬总让她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饥肠辘辘的感觉不好受,小小的张凌烟坐在舅舅的腿上,张口接过舅舅送到嘴边的鸡块,腮上还有未干的眼泪。
“怎么放学不回家,一个人跑河边来?”
小小的张凌烟委屈的哼哼两声,咽下嘴里的鸡块回答“同学说我没有爸爸妈妈。”
舅舅肃着一张脸,继续用鸡块投喂小小的张凌烟:“那你有爸爸妈妈吗?”
“有啊!”小小的张凌烟狠狠地咬了一口鸡块。
舅舅瞄了眼差点被咬到的手指,皱眉问:“那你哭什么?”
小小的张凌烟瞪着舅舅:“他们说我的爸爸妈妈从来都不来接我,所以我没有爸爸妈妈。”
舅舅看着小小的张凌烟认真的说:“爸爸妈妈来不来接你和有没有爸爸妈妈根本没有逻辑上的关系。我告诉你……”
小小的张凌烟一脸呆得仰头看着滔滔不绝的江大教导主任,以后她会明白一个优秀的教导主任总有各种办法改变一个人的想法,而其中最常用的一招就是“言传”,也就是最被青少年所痛恨的“说教”。
听的晕乎乎的张凌烟只觉得舅舅的声音越来越缥缈,鸡块的香味越来越浓。
“喂!”
张凌烟一个激灵坐起身,转头就见闺蜜蔡蔡长眉入鬓,左手鸡排右手奶茶的造型。
蔡蔡赏了她一个眼风,似笑非笑道:“黄总快来了,你还睡,找死的节奏吗?”
她转手接过蔡蔡手中的炸鸡,拿出手机一看已经中午,呵呵一笑:“今天又没客,再说那不是有你嘛!话说你怎么做到每次卡在黄总前5分钟来的?”
蔡蔡一声轻笑:“你猜。”
张凌烟看着蔡蔡那眼角隐隐带粉的桃花眼透出笑意,端的是潇洒不羁,冷不丁的说:“眼妆花了。”
蔡蔡大惊失色的冲向办公室,几秒后手持化妆镜站在办公室门口一脸怒容的吼她:“张凌烟!下次再骗我,看我还救不救你!”
张凌烟耸了耸肩,抄起桌上尤带余温的奶茶喝了一口。
“你又对我们积木之花做什么了?”黄总顶着一张路人甲的在店门外幽幽地问。
张凌烟笑了笑:“谁敢对他做什么,他可是我们的招牌,上次他请假一周去旅游,营业额直线下降,旅社的赛姐倒是忙的天昏地暗。”
“黄总,今天只有我和蔡蔡值班,其他人都请假休息了,您来是有什么事吗?”
黄总换好室内袜进门,默默地坐到前台的电脑前,宽大的黑框镜反射着电脑屏幕的亮光:“今天有客人来,我来接一下。你去办公室休息,下午我值班。”
“谢谢黄总。”张凌烟闻言乐颠颠的去办公室陪蔡蔡了。
办公室里,蔡蔡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上还拿着一面圆形的小镜子照来照去,口中不停的说着类似皮肤不够细腻啊,眼白有血丝啊这种话。张凌烟猛地凑近他仔细看一看,明明是毫无瑕疵的一张俊脸,都美得天怒人怨了,不知道他为什么总不知足。
蔡蔡被她的动作吓得一抖,镜子都差点飞出去。
“泥嘟嗲?”
张凌烟笑喷了:“瞧你吓的,家乡话都出来了。”
蔡蔡恼羞成怒:“你要突然看到一张死人脸靠近,你不吓?”
张凌烟摸摸脸,略失落的问:“有吗?不过做了一个梦,一晚没睡好罢了,有那么憔悴嘛?”
“呵呵,做梦。”蔡蔡斜睨着她:“瞧你那样子,是见鬼吧。”
“你才见鬼!”张凌烟并指为剑,口中喝道:“何方妖孽,竟敢私涉凡间,还不快快现形!”
话音刚落,就听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何方妖孽,竟敢私涉凡间,还不快快现形!”
张凌烟和蔡蔡对视一眼,起身往大厅走去。只见门口一快递小哥横眉怒目,左手快递,右手并指为剑,都快顶到黄总的鼻子了。
黄总微微后仰,淡定的对着门外一招手,在不远处观察情况的金街保安大哥走上来,“温柔”地劝走了快递小哥。
黄总捡起落在地上的快递箱弹了弹灰,淡定地回了前台,面无表情地扫了眼办公室。
张凌烟吐舌,拉着蔡蔡缩回办公室,小声吐槽:“黄总那才叫死人脸好不好?”
“呵呵。”蔡蔡冷笑两声,“不怕死的货。”
张凌烟翻了个白眼:“你敢去告状我就就揭发你迟到翘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