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三个月的时间已过去了,今天是个大日子,是师父两百九十九岁生日。
木楼里一派喜庆,今天所有人都不用上课,只等着晚上吃寿宴。
为了这天的寿宴,玉宗的伙房已准备了七天,用七天的时间,只准备一桌菜,这一桌菜却不小,足有九十九八十一道菜,九道主菜,九道辅菜,九道炒菜,九道蒸菜,九道焖菜,九鼎涮锅,九盘生鱼片,最后还有九碟子下酒小菜。
要把这些菜吃完,不是件简单的事,但往往下酒菜是绝不会剩下的。
九坛好酒,已喝得精光,饭越吃越饱,酒越喝越醉,但越醉的人,却越要喝酒,所以酒一滴也不剩。
萧弥晨喝得老脸通红,却还笑嘻嘻的要再喝一杯。但酒已喝完,他只好摆了摆手,说道:“徒儿们,师父今天十分开心,能收到你们这样的徒弟,为师深感欣慰。”他摇摇晃晃的想要站起来,好不容易站起来了,却又一屁股坐了下去。九坛酒,他起码喝了一半,所有人都要敬他几杯,但无论多少杯,他都还嫌少,他平时只喝茶,但喝起酒来,却像个酒鬼,星见终于知道为什么魂藏老头这么喜欢喝酒了。
星见虽然也喝了很多酒,但他毕竟是年轻人,年轻人喝完酒,虽然会醉,但还要打起精神,让自己显得没喝醉。所以他还是要为师父准备一份礼物。
一块风龄玉璧,一把刻刀,一个字印术。
“疾风破云霄,不待惊鸿来”这个字他已可以写到比苍蝇还小,但真正要用的时候,却要根据玉石本身的纹路来用,玉不但有自己的纹,还有自己连通天地的孔窍,玉的本身所含的元力分布也不一样,所以要想刻成一道能用的字印术,一定要看准玉石的本身。星见已看得很准了,他体内的元力甚至能通过玉石的毛孔渗透进去。
今天是他第一次施展字印术,虽然他已喝醉,但喝醉的人往往比没喝醉的人更加的心无旁骛。
当刻刀在风龄石上画下最后一笔的时候,方方正正的玉牌随着粉尘的洒落,已化作一道疾风,脱手而去,如一道无形的剑气,把不远处的一株古橘拦腰斩成两节,橘树的上半节轰然倒地的时候,掌声雷动。
玉宗的所有弟子都在为星见鼓掌,他们都是发自内心的称赞,他们本身就不是来学习字印术的,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给萧弥晨解闷,让他开心,现在萧弥晨开心的大笑,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他们能得到的报酬就更丰厚。
星见呆呆的望着那道疾风余威不歇的在不远处的湖面切开一个大大的口子,心中激动不已。然后他得意的看向了他的师父。
萧弥晨在见到那道疾风破茧而出的时候,心底沉寂多年的抑郁终于得以解除,他的眼泪已到了眼圈,但他只能笑,眼泪从来都是流在心里的。
“好,好,好。”他连说了三个好,但话语中的颤抖却再也无法掩藏。
今天确实是个好日子,唯一的遗憾就是云画天和魂藏老头不在,他们在南陵似乎都抽不开身。
最该来的人没来,可来不可来的人却来了一个,来得是青花阵长老黄玉楼。
星见终于见到了她,想象中她的长相应该是那种看起来很威仪的人,但黄玉楼一身妇人的随意打扮,全然没有那种锋芒毕露的凶悍,让人难以联想到那日湖中的那一声爆喝就是她发出的。
黄玉楼人来了,还带了礼物,她高声说道:“萧师兄大寿之日,我本以为我的礼物该不会太差,但现在看来,这礼物却显得可有可无了。”
萧弥晨大笑,说道:“师妹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你不论送我什么礼物,我只会受宠若惊。”
黄玉楼笑了,她笑的时候,却看向了星见,那一眼,似乎能把所有东西看穿。星见只被她看了一眼,只觉得后脊发凉,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魂藏老头那么怕她了。
黄玉楼看了眼星见之后,感慨道:“想不到师兄你一意孤行,竟真让你寻到一名传人,这是玉宗之幸,也是青璃之幸,这小子今天给你的礼物,怕是你这百十年来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萧弥晨笑道:“非是我一意孤行,字印术虽已没落,但其魅力仍可倾城于世,只是世人总把字印与圣道相谈,却忘了字印其实是极美的一种艺术,那些文人骚客,会些诗词,就已自得其乐,山野雅客,会写几首好字,便已终身受乐,字印,岂非也是一种寄托?”
黄玉楼苦笑,她说道:“师兄看来早把当年持剑雄姿忘却得一干二净,也罢,人各有志,只望殊途同归。”
萧弥晨大笑,说道:“师妹今夜此时还来,难道是忙着教弟子习剑?”
黄玉楼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我本该早点来的,但有件事我琢磨了许久,我觉得这件事还是要和你谈一谈。”
萧弥晨笑容一敛,问道:“你说。”
黄玉楼说道:“先掌门去世已有十余年,而三年之后,又是五十年一次的圣武大会,青璃山若想一展风姿,这掌门就必须尽早选出来,但历代选掌门的规矩却不能改,我希望师兄就算不打算争这个虚位,也要上山做个见证,而关于师兄下山一事,还请师兄不要太过介怀。”
萧弥晨正要说话,远处却传来人声:“选掌门的事萧师兄当然不能缺席,更何况现在玉宗还没废,还是青璃山的一部分,我还听说最近师兄收了个不错的弟子,所有掌门之选萧师兄不但要去做个见证,还要一同参与,历代掌门之选,哪一次少得了玉宗长老。”来人是一身华服的李震。
黄玉楼听到李震的声音,眉头就皱了下去,沉声问道:“你来干什么?莫忘记今天是萧师兄的生辰,也莫忘记当初是谁力主让师兄住到这山脚下来的。”
萧弥晨却笑了,就是那种很平淡的笑,不但丝毫的情绪,他对黄玉楼说道:“师弟说的话不错,我之所以住到山脚来,也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不怪师弟,既然大家都觉得该要选出掌门来,我当然是一万个赞同的。”说完看向李震,接着道:“师弟你只需告诉我具体时间,我必会到场,到时一定选出一个让大家都满意的掌门,至于我参不参与,那也要看我够不够资格,历来掌门都是武选占八成,众投占两成,我看我最大的希望也就只在众投的那两成而已,所以我就算参与,也只不过走个过场。”
李震听完大笑,说道:“师兄还是没变,不但识趣,也知道自身的短处。”
黄玉楼冷哼一声,说道:“识不识趣,哪轮到你来说话,你莫忘记,师兄当年的剑法,你到现在还望城莫及。”
李震听完也是冷哼一声,说道:“士别三日,非吴下阿蒙,师姐讲话可要有凭据,我已多年未出剑,我的剑法高低,到时自有见晓,反倒是师姐你,可要细心培养那位新来的弟子,我记得数十年来,青花阵都没有收到过什么像样的弟子。”
黄玉楼气得一跺脚,厉声道:“你~~~”
萧弥晨眼见两人就要吵起来,连忙说道:“两位请看在今日是师兄我生辰的份上,还是少说两句为妙。”
黄玉楼哼了一句,决心不再搭理李震,而是从怀里取出一个锦盒,说道:“这盒里装的是我精心栽培了数十年的一株血参,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还请师兄笑纳。”
萧弥晨对小凡使了个眼色,小凡立刻恭敬的接过镜盒,俯身道谢:“多谢师伯赠礼。”
李震见黄玉楼赠完贺礼,冷笑一声,对萧弥晨说道:“我听师兄觅得良徒一名,特从云岭寻来一株千年碧血灵芝,凡人只消吃上一瓣,就可增寿十年,修圣之人吃了,自然功力倍增,更可助人在圣血之境打下坚实的底子。”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星见,但当他察觉到星见体内圣元之力丰沛,显然已到了圣血之境,脸色不禁变得铁青。
萧弥晨却还是高兴的笑道:“难得师弟竟来为我贺寿,这份礼物当然要收。”
李震哼了一声,飞身而去。
黄玉楼怕自己留在这里显得尴尬,道了一声再见,也飞身去了。
萧弥晨无奈的笑了笑,说道:“好了,时候不晚了,再不去睡觉,眼皮子一定要打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