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白蹄乌刷洗得干干净净的,又喂得饱饱的,牵回了马厩。睡了一个午觉,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是暮色苍茫。披衣起身,推门出去。庭中树下,一袭白衣在晚暮的凉风中轻轻飘摇。
一阵恍惚,怔在当下,太原城里,长安月下,那白衣少年的模样蓦然撞入脑海。
“世民。”心里默默低呼。
“悠扬。你怎么了?”王伯当走上前来。
“伯当哥哥,我有点睡糊涂了。”我回过神来,见他神色很是忧郁。“你怎么来了?”
他用手轻轻拂整我散乱的头发,随意自然,仿佛这个举动是自然而然的一样。
心中一片惘然,不知道该不该阻止他的举动,还是避开,一时间心中踌躇,反而做不出反应。
他看着我微微笑道:“魏公夜宴,尚未开始,我便来看看你。”
我骤然打了一个激灵。
“什么好事情?”
“魏公得了一把好弓,请翟将军一起饮酒赏看。”
分明是鸿门宴!不自觉地伸手扯住他的衣袖。
“李密要杀翟让了吗?”
王伯当脸色大变,用手捂住我的嘴巴惊道:“你!你说什么?你怎会知晓?”
我扯开他手说:“一心扶植私己的势力,一边打压旧部,换了谁都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情。杀与不杀,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话未说完,王伯当又用手捂住我的嘴巴。“你不要命了吗!”
他急忙把我拉进屋内,示意我切勿大声说话。在屋子里踱来走去,似有话难言。
“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么?”我知道兹体事大亦压低了声音。
“悠扬,我……”
“伯当哥哥。李密此举定会重重打击义军的士气,如今天下未定,内讧一起,无敌之军亦成空壳!你不觉可惜吗?”
“魏公有不世之才,伯当早已立誓相随,天下已乱,我只想协助他成就一番事业。翟让虽有英豪之气却无凌云大志。”他低声说着,眼光闪烁,我知道那是他内心在挣扎动摇。以他的仁义,焉能想要置翟让于死地,不过却因为是李密的命令,仍不得不为。“你怕是要认为我是无义之人。”他的神色黯然。
“伯当哥哥。”我哀伤而无奈地说:“所谓仁义不过是相对而已,若你对翟寨主仁义了,便要对不起魏王,我知道你的为难和不忍。只是不想看这只充满生气的军队因此遭受重创。这世间诸事终是充满了阴谋和血腥。”
“悠扬。”王伯当低低唤着。
“伯当哥哥,你可否答应我一件事情?”
“何事?”
“你要答应我,无论如何,现在也好,将来也罢,你都要好好保全住自己!”我带着期待地看着他。“一定!一定!”
他显是一愣,忽而微笑着点点头。“我答应你。今夜必定大乱,你切记呆在屋里不要出去。”
入夜,我实在坐不住了,揣了朱刃直奔宴会地点。外面已经是人声喧哗,有人推推搡搡,拔刀相向,我也顾不了许多只往里面冲。
“魏公有命,任何人未请不得进入!”
里面分明传出了刀剑之声,突然秦琼背着一人跑了出来,身后罗成持剑紧跟,魏征、单雄信亦跟了出来。
“二哥!”我大急,抽出朱刃喀嚓几下削断了几个侍卫的刀剑,趁他们还在惊疑冲了进去。
“四哥!”秦琼背上的竟是满身是血的徐世绩!
身后的侍卫赶了上来,罗成大跨步把我挡在身后朝侍卫喝道:“谁敢动她!”
“四哥!”我的眼泪不知道何时已经流了满面。“二哥!这是怎么了?大哥!是不是李密干的!”
魏征、秦琼、单雄信皆神色严峻地看向刚刚走出来的大厅门口。
我才发现,我们几人已经被众多侍卫围在中间。
王伯当匆匆走了出来急促地说:“大哥二哥!魏公无意伤害四哥的。”
“伯当!只有你才有无意之意,魏王下手的时候可曾有过犹豫!”秦琼甚是气愤。自我认识秦琼,从来都是和气的样子,未曾见他如现在这般气恼。
“二哥!魏公爱才惜才,今日的做法也是为了瓦岗能同心一致。”
“没见过这样同心一致的!”单雄信吼了起来。
“五哥!”
“伯当。”李密缓步走了出来,锦袍上沾染着未干的血迹,可见刚才厅中有何等的激斗。“人各有志!不必强人所难。”
“魏公!我等兄弟共涉生死,情谊孰深,我以性命相保,他们绝无反叛之意!”王伯当跪在李密面前。“翟让于我等有收容之恩,亦豪侠仗义,但为大业只能舍之,切勿牵涉无辜!”
“呸!装什么仁义道德,要杀便来,鹿死谁手尚未知道!”罗成冷声道。
“魏公!”魏征开声了。“我等兄弟自来瓦岗,便受翟首领礼遇,如今变故骤然,此中曲折皆因大业,但愿魏公能使得瓦岗再蒸蒸而上,我辈心愿足矣。今日辞去,后会有期!”
魏征说得明白,可是今日要全身而退恐非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