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黑子落在棋盘之上。
徐世绩象是倒吸一口冷气。
无忌抬眼看来,神情都是疑惑,然后释然低笑道:“悠扬,你不精于棋道吧。”
接过秦琼递来的热茶,我喝着茶挑衅似地朝无忌翻了一个白眼。
“是谁说要下棋的,反正不是我,不过是勉为其难而已,你还嫌弃!”
言语中虽有忿忿之意,内心却甚是喜悦,终于又见到他们了,若是知道世民登基之后就马上可以见到他们,我早该怂恿世民早早即位。
无忌摇头。
“等到了宫里,让无垢教你得了。”
我嗤笑一声。
“那种镀金的笼子谁要进去。”
“不入宫圣上会答应?”徐世绩实在看不过,帮我拈了个棋子。“就是圣上应承了,还不让封德彝那班老家伙天天嘴上挂着祖制给烦死?”
想起显德殿即位大典的时候,那班旧臣简直就想用眼光将我凌迟了。无垢在大典之后还特意当众过来寒暄,不过是想要堵住那悠悠之口。
“不入宫就是违反祖制,入得宫去,他们就会说是祸乱宫闱,这些人什么时候都不省事。”我淡淡地说。
忽然有些明白,世民肯让我见他们的原因,无非是想要那些老臣子知道我的背后还有一个强大的军方背景。古来君王择亲并不全是因为爱情,更多的是一种利益的选择,一种笼络的手段。看来,我已经被有意识地贴上的军方的标签。
“悠扬,来和我做伴吧。”无垢总是殷切。而我,就该坦然选择和她们一样的生活吗?幽居深宫,等待君王将恩宠均分?
让出对弈的位置,放下茶盏,我昂起头来望向秋天辽远的天空,湛蓝如洗,空灵如水晶,天地自由,人生怎能只局促一室、一地,怎能只对着围墙里四角的天空?
“魏大哥答应圣上出仕了。我们都在,你不用担忧。”秦琼站在身边,神色中有怜惜之意。“若不愿去,亦没人能强迫到你。”
“叔宝,你这是……”
“悠扬,我与二哥是一个想法。”
无忌才出声就被徐世绩的话打断,只得苦笑着摇了摇头。
别后重聚的温馨,在英雄辈出的时代里,能与英雄人物成为肝胆相照的弟兄挚友,是我来到这个时代最大幸运。
道别时,我悄悄问了无忌狮子骢的去向,建成身死,原来的太子府邸定然是要被抄没的,其他的物什都不要紧,狮子骢却是极为重要的。还好,它被无忌收留在自己府里了。
夜灯燃起,我在屋子里坐立不安,看着堆在房间一角的满满的几大箱子的珠翠罗绮,心里七上八下的。这些东西还是黄昏时送进明月苑的,问了来人,只说圣上吩咐,没理阻拦就扛进了房间,顺带还告知我,圣上晚上就过来。
恨得直咬牙,这还没进宫,怎么就跟后宫等待皇帝驾临差不多了。
初更时分,透过雕窗就看到一道明黄的身影朝屋子快步走来。
“悠扬,我来了。”
等待的焦灼因为这一声就烟消云散了,他说的是“我”而不是那个皇帝专用“朕”字,他便是用这样的方式,宣告我对于他的特别么。
微笑着看向他,我必须承认自己非常容易被眼前这个男人所迷惑。
他的视线扫过屋角的几大箱东西,牵着我的手说:“东西都看过了吗?喜欢吗?”
“我要来做什么。你知道我几乎不用这些的。”
世民微微一叹道:“你总是穿得太素淡了。”
他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摊开掌心,放到我面前。
“这个呢?”
淡雅的香气,唤起熟悉的感觉,这是在和建成大婚的典礼上有一面之缘的那根沉香木簪子。
迎上我疑惑的眼光,他说:“就是当初的那一根簪子。”
“你在哪里找到的?”
他缓缓地说:“还记得去年冬天在齐王府里赏梅的事吗?之前元吉遣人送来的就是这根簪子。”
所以明知对方会布局加害,他仍毅然前往。
铺开纸张。
“来,悠扬,你帮我磨墨。”
烛火之下,只见他拿来笔来,笔走龙蛇,在纸写下“贤良淑德”四个字。
放下笔,他抬眼问我:“你觉得哪个字好?”他忽然问道。
“你的字一向好看啊。”
他喜滋滋地拉过我的手放在唇边轻吻。
“哪个字的含义你喜欢?”
“贤良淑德?干什么?”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我也一直不满意。这些字都不适合你。”轻轻捋而下我的衣袖,烛火摇曳,小臂上的一点朱砂格外显眼,他的手指抚过,眸光流彩。
我的心却是直往下坠,一片虚空。
“贞。”他放开我提笔有力写下。“朕的贞贵妃?”
一阵茫然,只觉得就在眼前的他,顷刻变得无故的遥远,我愣愣地看着,他的面容就模糊了,眼泪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