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全身一震，额上都冒出汗来，喃喃低语道：“还来得及？”片刻，他冷然看我说：“乐悠扬！建成他待你如何？”
“陛下！不到最后就还有希望！”我扯着他龙袍的手指都在发抖，心里却一片清明，来不来的及都需要这份圣旨啊！
“请陛下下旨改立世民为太子！乐悠扬愿随建成哥从此离开这里！永不踏进长安城！”
无忌在后面突然狠狠地抓住我的臂膀，那眼神几乎是暴怒的，然后，他放开了我，咚咚地朝着李渊磕着响头。
“陛下！世民亦是陛下的孩子，他的才略如何，陛下自是要比常人更为深知。若不下旨，兄弟之争不可平息，国家必定大乱，天下初定，民心不稳，北方的突厥虎视眈眈已久！难道陛下忍心让这不世的基业毁于一旦吗？”无忌磕得额头都冒出了血痕。
得了圣旨，无忌和我急匆匆地拼命往玄武门赶。
“世民为了保全你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无忌一边赶路还不忘一边埋怨我。“你怎能说出随太子离开长安的话来！”
“所以，是他让平阳公主把我带进宫的？”
无忌点点头。
“平阳公主驻守皇宫大内，无论外面的结果如何，总有护驾之功，所以，你是安全的！”
“无忌，求下这道圣旨无非就是要世民不至于背上悖伦的骂名，他日名正言顺地登临大位！以我现在的身份，你以为能站在他的身边吗？”
“无论如何你不能走！”
我从来不曾见过无忌如此失态，不由地叹息。
玄武门已经在前面，我一把拉起他。
“无忌，你不要忘记当初我们的约定！你一定要助我离开这里！”
沉重的城门忽然缓缓打开，我的心骤地提到嗓子上。
来不及了？！
放开无忌的手，喘息不定，步履不稳。那城门内的一方土地上，倒伏着几具尸首，那一抹名黄触目惊心。
“建成哥！”
李世民、秦琼、尉迟敬德……还有许多熟悉的面孔就在那边直直地看过来。他们的神色，我已经看不见了，眼睛里只有建成倒在血泊中模样，他背心中箭，那箭直直穿透了他的身躯，那曾经颀秀挺拔的身躯。
眼前发黑，一阵眩晕，脚下的裙裾撩到了我，身后的无忌伸手欲来扶持，我推开他。“呜”的一声，胸口的闷痛化作一口鲜血落在面前的土地。
勉强起身，向那里跑去。
“建成哥！建成哥！”声音已经暗哑，踉踉跄跄，从门口到那处，距离竟那么的难行。
李世民策马来到我身边，他向我伸出手，脸色尽是殷切之意，这个我心爱的男子，他雄才大略却也决不手软，他违逆伦理，我竟帮着他杀害兄弟，可是我心里始终恨不起他来，只有悲哀，只有不知如何诉说的悲哀。
“建成哥！建成！”颤抖地伸出手去，扶起他来，那一片的血色刺痛了我的眼睛，手上亦是他还带着温热的血液。
那毫无生气的脸上，突然睫毛微翕，色如黑玉的眼瞳睁开。他还没死！
我嘶声喊道“救人啊！救命啊！”
俊美无俦的脸庞惨白一片。
“竟……来了。”薄唇轻动，竟勾出淡淡的笑颜——极其好看却又诡异的笑容。
他的手颤动着向上，手指几乎就要触及我的脸庞。
“你……可曾……心……里有……我……”话音未落，手已无力的垂下，血水渗出他还带着笑意的嘴角，染红了整个精致的下颌，眸光消散，空洞地映着苍青的天色。
“建成哥！”搂着他渐渐冰冷的身体，泪如雨下。他待我好，当真就象大哥哥一样，几乎听任我的任性，放纵我的自由。
“对不起！建成哥！对不起！我明知道会这样的！我明知道会是今天这样的！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做！对不起！对不起！”
“悠扬。”
李世民站在建成的身后，他向我伸出手，他的脸色亦是苍白，然而目光却显得无比坚定。“过来，跟我走！”
我看着他，就象看一个陌生的人，这个男人终将成就不世的基业，站在千百万人之上接受一切的顶礼膜拜，而这辉煌之后，便就是这些累累的白骨，我不由地打起冷战，心如死灰。神啊，就让我代替他承受一切的惩罚吧。
摇头，看见他眼里的不可置信，手抬起，握住那把穿透建成的箭矢，一用力，我听见它穿过骨肉所发出的咯咯的声音，它带着建成的血刺进我的身体。
“悠扬！”
“殿下！”
“来人！”
“叫御医！”
那些杂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闭上眼睛，终于可以安静了。
“乐悠扬！你不许死！你若死了，我便杀尽飞马馆所有的人！”意识已经渐渐模糊，那一年，建成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吧。
“呵……”我竟然轻笑出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