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到了长安。
李世民一众人忙着回朝复命,山东和山西的局势都趋于稳定,李渊圣颜大悦,便大大的赏赐了出征的众人,毫无悬念的,齐王山西败战的事情也被督军有力的功劳掩盖了。我冷眼看着,帝王的权谋之术便是如此,总在搞平衡,东风也不旺,西风也不衰,这样,皇帝才坐得安稳。
长安正是初春的季节,冰雪在暖阳下逐渐消释,一年中最冷的日子就在此时。王伯当的死几乎令我崩溃,军旅中的奔波,陷于敌手的惊吓,生死的悬于一线,体力和精神早已到了极限,只不过有一个苦苦坚持的目标才不至于倒下。失去王伯当的打击终让我在抵达长安之后,一病不起。
太医院的医生在李世民的安排下,屡屡进出飞马馆,我也把药汤当成了饭吃,太医的诊治不外乎便是重伤之余失却调养,而心有郁结,虽然伤势业已痊愈,却不免落了病根,医生一再叮嘱我,凡事都要心平气和,不然难免要触发心悸呕血之症。
窝在温暖的屋子里,空气里都弥漫着药香,一天里有大半的时间我都在昏昏沉沉的睡觉,然而噩梦时时袭来,那些亲见的、想象的血腥的场面一时都在梦里轮番出现,有时在惊呼中醒来,发现自己汗水涔涔,泪水涟涟。
探病的人陆续来了又去,众人见我恹恹的模样,也不敢多说些什么,只陪着坐。
日子到了仲春,天气开始和暖了,庭院中的几株樱花花蕊微吐,正是初开时分。这日,胭脂正往庭院里搬桌椅。
“胭脂,公子近来可好?”
隔着窗子,看见秦琼、罗成、徐世绩、程咬金四人正步入院子。
“几位将军爷好,近来天气暖了,我家公子也好了许多,今日里,正想出来晒晒太阳赏赏樱花。”
胭脂招呼他们坐下。我起身走到门畔,罗成正走过来,见我在门口,也不说话,一脸怜惜地看着我,走近来,牵过我缓步往外走。
坐下,程咬金嘴巴动了动了,好象想说话,却被徐世绩一把抓住胳膊,他只得埋头喝茶。
拿起茶盏,便听身边的秦琼说道:“胭脂说你还在用药,这茶就不喝了吧。”
罗成轻按我的手,把茶盏拿开。
“哎呀,憋死我了,世绩!”程咬金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悠扬小子,你得赶紧好起来,哥哥们都担心着你呢,伯当的事……”
“知节!”话没说完,又硬生生地被徐世绩一巴掌打在他大腿上,拦住了。“喝茶!”
程咬金冤屈着闭了嘴。
“四哥,没事。”我看向徐世绩。“既成事实,也就只能接受了。”
秦琼手一抖,茶水撒泼了些许。
一直都想知道王伯当最后究竟是怎样的情形,可是,看见秦琼低着头,那死去的是和生死与共的兄弟,他的内心的痛苦又岂是我能及的。
“程大哥,事已至此就不要再说了。二哥的心里比我们更不好受。”
一阵沉默。
闲坐一会,他们便告辞而去。
我偷偷地扯了扯罗成的衣裳。他停下脚步。
“你还在世民的帐下吧?”
罗成点点头。
“当初在贾家楼外说的话,你还记得么?”
罗成一怔。“悠扬,你可有话告诉我?”
“罗成。”我抬头看着他,往昔的少年如今愈加地英姿勃发,俊美无俦。伸手为他整理衣裳。“你家小媳妇也接来了吧,世民素有大略,跟随他必定能实现你的平生夙愿。”
我的话说得有些不着边际,但罗成却是异常聪慧的人。他眨了眨明亮的星眸,笑着说:“悠扬,你担心我么?只是这天下本无不散之筵席,亦没有不死之人,没有不败之家,没有不败之国。大丈夫立世当竭尽全力,才不愧此生。”
心里一酸,我忍不住抱住他。
“罗成,伯当哥哥去了,若你也有三长两短,我就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来到这个时代了。”
他的身体微微一震,双手一圈,也将我揽住。
“傻丫头……我不会有事的。”
“太子殿下!”胭脂的声音里明显带着颤抖。
侧首望去,门畔的李建成静静地站着,带着寒意的春风夹带着些许散落樱花花瓣,飘卷着掠起他明黄的衣角袍裾,煞是好看,只是那画一般的人物,脸若凝霜,寒意森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