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我微微抬起斗笠下的脸。
王伯当的脸上现出不可置信但惊喜异常的神色,然而只是一瞬,便笼上了了忧虑的愁云。他接过我手上还扯着的粮袋的一角,不动声色地说:“跟我来。”走到一处角落。
“你可知有多危险!”他抿着薄唇,眼光却投向筹粮之处,并不看我。
“伯当哥哥。”我轻轻地说。“跟我走好吗?二哥也来了。”
他的身体明显一震,收回眼光。
“悠扬,此种情形你早有预料是吧?这些日子我总会想到在长安、飞马馆时你说的那些话,你早已知道会是如今这样的情形对吧?”
“是的,我早知道会这样,我早知道李密不肯居于人下,迟早会叛乱的事实,可是,伯当哥哥,你为什么从来不肯听我一句呢!李密真不值得你这样不管不顾的誓死追随啊!”
“密公待我真诚,于我亦师亦父,如今势衰,伯当何忍相弃。”
鼻子一酸,眼泪汪汪地望向他,哽咽道:“木头哥哥!你根本就是愚忠!你要知道你不是楚霸王,我们也不屑当楚霸王不是么?这天下是否由李密当权有何重要!瓦岗的理想是要这天下的百姓不再挨饿遭罪,只要天下真的太平了,那把椅子谁坐着有何要紧,男儿不仅要为功名,亦更要为天下苍生请命!”
“悠扬。”他抬起手,用手指轻轻拭去我脸上的泪痕。“傻妹妹,你说的都对。如今亦未到末路不是么?你看,密公的声望尚在。”
眼见小队伍已经筹粮完毕,他温和地笑着对我说:“你快回唐营,两军交战,情形总是危险。”他停一了下,微微踌躇着说:“切勿再来寻我,秦……秦王他会担忧的。”
“伯当哥哥!”我挽住他的手臂。“你连二哥也不见了么?我已经留了口信,他应该很快就到了。”
他一脸的怜爱,轻轻拉开我的手,他看向我,深深地看着,那眼里有我从未见过的深情。然而我的心登时冰冷起来,他还是要走上历史的那条老路么?
“二哥永远是我的二哥!”他转身欲走。
“不要!”泪水在脸上纵横肆虐,我从后面将他紧紧抱住。“你不要走!”我的心一片悲凉。“伯当哥哥,我们一起离开!天涯海角,远远离开这些纷争!”
如同遭遇雷击一般,他的身子都僵直了,他抓紧我的手,那样得用力,用力得叫我发疼,缓缓地贴在他的胸口,那衣裳之下,是他剧烈起伏的心脏,他的声音轻柔而坚定:“得识卿卿,伯当之幸,今日再遇,我已无悔。珍重!”
我愣住了,他头也不回地迈步向前,翻身上马,指挥着队伍开拨而去,一直到他的身影隐没在蜿蜒的山道上,自始至终他不再向我望上一眼。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我坐在原地,象失去了所有的知觉,只是觉得眼睛里还有簌簌不停的液体和冰凉的雨水融合在一起。
直到有人为我揽上披风,直到有人将我拥入怀抱,我迷梦般地看向那人。
“二哥!”
“你见到他了?”
“他不肯跟我们走!他不理我了,他不——要——我了!二——哥!”我放声大哭。
“悠扬。”秦琼手忙脚乱地给我抹眼泪。“莫哭!莫哭!”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只是缓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回到了寄宿的小屋子里,秦琼正忙着用干净的布擦**的头发,身上的衣裳也已经换了干净的。
“二哥,我怎么回来的?”我看着自己一身干净的衣裳讪讪地问。
“哭回来的。”秦琼取笑道。“我拜托了那位大姐帮你换了衣裳,还得好生跟人家解释你这女扮男装的事情。”
“二哥,我自己来吧。”我扯了他手上的布道。
他微微一叹,便随了我。
“你可知道殿下已经用兵全力,近于毫无章法地狙击李密,李密这边甚是吃紧,只是殿下这般做法与当初的计划全然相背。悠扬,你还是回去吧。伯当的事情由我再想办法。”
我的神智已经清明,情绪也缓了过来,“二哥,对不住。世民肯定发怒了,我是不要紧,你怕是要被我连累的。”
“傻话!”他轻轻给了我一记栗凿。“此地太近李密驻地,不安全,要赶紧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