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密离开长安当日，山西刘武周势如破竹，唐军溃败，晋阳告急，李元吉携带家眷逃回长安。后来我才知道，那夜刘文静以承乾生病的理由请走李世民其实是告知山西战况，急于商量对策。晋阳是李唐根基所在，李渊为此大为震惊。
刘武周占据了晋阳，很快又派遣宋金刚南下攻陷晋州，进逼绛州，占据龙门，攻占浍州。此时，夏县吕崇茂起义，自号魏王，与刘武周相呼应；隋朝旧将王行本据蒲坂，与宋金刚相联合。山西大部尽归刘武周统辖，李唐的势力在黄河东岸只剩晋西南一隅之地，关中大震。
李世民在殿前请缨领军出战，李渊随即召回太子建成。
秦琼和徐世绩前来告诉我消息时也顺便与我道别，他们两人都将随李世民的大军前往山西，而李靖带军尚来不及进驻长安休整已经开赴黄河东岸，形势的凶险，令人担忧。只有我知道李唐王朝最终将开启一个盛世，现在所有的一切都会有惊无险的过去。
这就是在经历之前知道结果的坏处，永远多出了一份冷静，少了一份对于未知兴奋的期待。这样，往往便成了局外之人。
想起了红拂，到长安已有些时日，我忙着自己的事情，倒忘了去探访她了。于是，寻了旧路，叩响了红拂家的大门。
“今天可是热闹了。”红拂笑着迎进我。
“有客人？”我问道。
她点点头：“兴许是你认得的。”
“红拂姐姐，可真对不住，我回来多日只忙自己的事情，到今天才来看你，你不会怪我吧。”我抱歉道。
“一个飞马馆够你忙的，你不用和我讲这些虚礼。有空就过来坐坐就是了。”红拂总是大方得体。
走进厅中，却见李世民和长孙无忌正坐着，不由一怔。
红拂向着李世民说道：“殿下，这位是靖哥和我的小友，长安和太原的飞马馆都是他的产业。”
李世民似笑非笑地望着我，缓缓地说：“无忌，乐公子可算是你我的故交了，是吧？”
长孙无忌躬身答道：“正是。红拂姑娘有所不知，乐公子不仅经商有道，还广交天下英雄人物，那有名的瓦岗英雄多半都是他的兄弟呢。”
无忌的话说得正经八百，我却听得刺耳，再加上李世民那难辨阴晴的脸色，我心里嘀咕，这两人是唱得哪一出戏。
我觉察红拂的眼光有些惊诧，便上前朝坐着李世民抱拳作揖笑道：“诚如长孙大人所言，悠扬所认得的多是英雄人物，不过，可不止瓦岗有英雄在，象李靖大哥那样的，是经天纬地的护国大英雄，红拂姐姐这样的，是不让须眉的巾帼奇女子，长孙大人呢，肯定是治世的能臣，至于秦王殿下，自然更是不得了的英雄人物啦。”这好话自是人人爱听，奉承得如此明显，该满意了吧。
李世民深邃的眼光停留在我身上，听罢我的言语，露出颇有玩味的笑容说：“无忌，我看有空你得找找悠扬学学怎么说好听话。”
无忌点头称是。
红拂掩口轻笑：“真是伶俐的人儿，难怪靖哥跟我说悠扬定非常人也。”
“靖哥，靖哥的。”我忍不住打趣红拂道。“我上回来的时候，好象还是公子公子的叫着呢。这回怎么就是靖哥了。姐姐什么时候要大喜了呀？”
红拂粉颊绯红，啐了我一声：“小小年纪怎么就这么贫？”
李世民淡淡地笑着说：“等靖兄从河东回来，世民定当向皇上请旨成就这桩美事。红拂姑娘意下如何？”
红拂闻言脸更红，却仍朝李世民福了福说：“多谢殿下成全。”
我感激得看了李世民一眼，红拂夜奔李靖成就佳话，然而红拂毕竟出身低微，在这个普遍重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讲究门当户对的古代，奉旨成婚毕竟给了红拂极大的荣耀和安慰。
李世民显然觉察了我眼中的感激之意，笑意愈加温和又略带得意。
说了一会话，李世民起身辞去。我赶紧低头行礼，口中说着：“恭送秦王殿下。”
李世民在我身前站住，我眼睛盯着地板，不愿抬头，见他立着不动，只得再说一遍恭送殿下。耳际听得他幽幽的轻叹，看他的锦鞋迈开去，偷偷舒了口气。
谁想长孙无忌跟在后面走过，一把扯着我就往外走，只听他说：“红拂姑娘莫怪我带走她，无忌我有要事跟她说说。”
“无忌！”出了门总算挣开长孙无忌的手。“你这是做甚？有什么紧要事非说不可啊！”
长孙无忌绷着脸：“若非殿下，我懒得理会你。”
“得了，我怕你们了还不成么？前些时候，我和他偶然遇上的，被你和文静看到还不是都摆个臭脸给我看，我这会惟恐避之不及，你又是个臭脸，我说，做人咋就那么难啊？”我忿忿不平。
“避什么避，你还能躲到哪里去，再和你那些二哥三哥什么哥哥的在一起，就该把咱们那位惹出怒火来了。”长孙无忌努努嘴示意我。
街口拐角处此时停了一辆马车，李世民正摇着纸扇站在一侧，望向这边。
“还不快去！”长孙无忌推了我一把。
我一踉跄，正想回头骂他，却听得长孙无忌低低的声音“殿下明日就要出征了。”
脚近乎不受控制地就朝李世民走过去，他轻轻微笑着，向我伸出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