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战戈大荒的极东北处是苍茫的大洋,司氏的镇海城就矗立在大洋边的高崖上,世代守护一方海域。凌合是去过镇海城的,他曾亲眼见过汪洋烟波吞噬捆绑罪人的孤帆。现如今他又亲眼见到了血红的海洋扑向他的营帐。
一群群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红蚁疯狂地扑向白色的大营,所过之处只留下骨骸,在白日的平静后,战戈大荒终于露出了他狰狞的一面。
红色的海洋上却奔跑着一支十来人的小队,像似逆流的行舟,他们与红蚁互不侵犯,各自行动。马队的首领举高了手打出了几个手势,队尾一人立刻转身,在马臀上挂着的小皮囊上扎了几个小洞,洞中即刻漏出藏青色的粉末来。他们要离开蚁群了,用药物来混淆他们的气味是很重要的。
何洋跑马在队伍中央,紧紧跟着大哥何海。他们的生母是流放大荒罪人的后代,他们不愿居住在大荒,却也没有别的寨子愿意接纳他们。像许多身手俊的流民一样,他们干起了雇佣兵的活儿。
最近,他们在黑市上接了一条征集令,令中寻求的人要求的能力非常古怪而且少见。十分侥幸的,他们二人恰好符合了其中两条要求,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抱着“干了这一票就金盆洗手”的想法,哪怕何洋武力不高,哪怕目的地在战戈大荒中心,何海还是决定铤而走险。
果然难度巨大啊!何洋咬了咬牙,盯着前方的首领,他不明白,这么一个小娘子带队,为什么其他人跟的,心甘情愿?别人就算了,当他想提出异议时大哥还拉住了他。大哥也服她吗?!这简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他胆战心惊看着那小娘子随手摆弄着罗盘,这么漫不经心,不会迷路吗?
突然的,他背后“轰”一声爆开巨响,火光染红了半边天,小队中的人纷纷回头遥望。十一人中有七人回头,岐戟用余光打量着队伍,所有人的表现皆被她收入眼中,结合着到手的资料,她在心中默默盘算着这十人的归宿。没错,就是归宿。爬上巅峰的大圣祭一直认为,只有死人能真正守住秘密,窥探她的底细,他们还不够格。
爆炸的声音又连着响了几发,岐戟冷笑了起来,遇上红蚁潮这样的险情,没有可以驱散红蚁的小蛹磨成的粉末,凌朝暮必然会选择壮士断腕的方法来保持有生力量。他定舍不得消耗己方的实力,他只能选择提前与凌合反目——脱离险境可是需要一大批炮灰呢。屠戮牺牲凌合的嫡系,凌朝暮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而在这样一个外忧内患的情况下,谁会去找一个昏睡过去的累赘呢?就算他们能在逃出去后想起她,必定也会认为她早已死了。子蛊生机断,蛊主死。
跑出了蚁群,小队暂时原地休息,岐戟轻松逼出了半死的子蛊,杀死后将它塞进了一只小竹筒里。诈死成功,凌氏马队割裂成功,她现在的心情相当不错。
正如岐戟所料,她们小队随后的一路顺顺遂遂。在红蚁的威慑,火光的诱惑,药物气息的混淆下,来寻他们晦气的异兽少得可怜。
一路急行,在太阳再次落下前,他们到达了一块凹陷下去的大沼泽前。在夕阳的照耀下,这沼泽里影影绰绰,黑影斑驳里好似藏着什么鬼怪。大风刮过,沼泽里红柳阴森,发出桀桀的怪声。
“停下!各自修整。”岐戟断喝一声,率先下了马,清啸着招呼天上的秃鹫。随着她的呼声,她身后的三骑几乎同时下马,动作统一。其余七人则是虽然都干净利索,但明显可以看出他们来路不同。
其余几人相互递了几个眼色,其中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男人率先开了口“小仙子厉害啊,这罗盘耍得可溜,没想到这没毛的大荒还剩有水草之地。”他瞎了一只眼,自己在眼眶里装上了一颗灰色的珠子,配合着满脸的横肉端出一张谄媚的脸,“咱见识浅,不识得这是哪好地儿,小仙子可教咱馁。”他搓着手,嘴上“仙子”不断,那唯一的眼珠子却是可劲儿往岐戟身边的三个死士身上瞟。
这三个死士是岐戟从岐尤那抠出来的,分别是甲一、甲二和甲三。
岐戟打量着七个人,轻唤了一声“木叔,挖穴。我们今晚歇在这儿。”队伍后方一个蒙面老者慢慢抬头,双目浑浊,木木地点头,抄起马上的布袋就摸出了沙铲。“小娘子,我们就歇在这儿?你知不知道就这地形大晚上瘴气虫子野兽什么都有啊!”七人中一个瘦削青年突然越众而出,说话又快又冲。“阿洋!回来。”何海一惊,猛然拉住何洋,瞪了他一眼,又对岐戟歉意一笑“小娘子别理我弟弟。”
岐戟冷漠的点头,揭过了这事儿,对着众人吩咐“这里是寂灭之地边的过渡段,明天我们进入,守夜由甲一甲二来”。
说罢,她也不管众人震惊的神色,转身自管自去撑起帐篷。